1776年8月,“长岛之战”的失败使乔治·华盛顿保卫纽约城的愿望似乎注定将成为泡影。面对英国海陆军的联合进攻,大陆军的将军们一致认为应该放弃纽约。华盛顿向大陆会议报告了撤出纽约的意图,同时,也很婉转地请示:“是否应该把纽约留给英军?”意思是:是否应该一把火把纽约烧为平地?他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纽约的自然条件和城市条件太好了,可以为英军提供优良的港口,舒适的住房,繁荣的市场,便利的交通。纽约周围的土地特别肥沃,尤其是长岛和新泽西,农产品非常丰富,英军根本不需要从别处往里运粮食,就地解决就可以了。没有海军的帮助,大陆军甭想再夺回这座城市。把纽约完好无损地交给英军,太便宜他们了。如果烧毁纽约,会迫使英军另选立足点,也许对大陆军更有利。
华盛顿很快就收到了大陆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的回信。汉考克把是否撤离纽约的决策权完全交给了华盛顿,因为这是个军事问题。但他也非常明确地表示:不许摧毁这座城市。这不仅是出于政治上和道义上的考虑,他还认为,纽约早晚会回到美国手中,咱不能自毁家底。既然大陆会议发了话,这放火的事就不能干了。接下来,研究研究怎么撤吧。其实,如果华盛顿真的下定决心,利利索索地撤,倒也算英明。糟就糟在,他在这个关键时刻却犹豫起来。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差点葬送了整个大陆军。
就在华盛顿安排撤退事宜时,皇家海军上将理查德·豪勋爵再次伸出了橄榄枝。9月3日,豪勋爵捎信给大陆会议,表示愿意和谈。要是按约翰·亚当斯的意思,没什么好谈的,白耽误功夫。可是,经过几天的辩论,大陆会议觉得还是应该努力一下。于是,他们派出了一个三人代表团。这三位都是重量级的人物:马萨诸塞的约翰·亚当斯,宾夕法尼亚的本杰明·富兰克林,南卡罗来纳的爱德华·拉特利吉。他们分别代表了新英格兰、中大西洋、南方,也代表了国会中最老的(富兰克林70岁)、最小的(拉特利吉26岁)、和最年富力强的(亚当斯41岁)。
9月10日,三位代表来到纽约斯坦顿岛的英军军营。英军总司令威廉·豪没露面,“和平天使”的角色完全由理查德·豪扮演。理查德和威廉兄弟俩在政治上都是“自由派”贵族,他们骨子里对北美比较友善,不想打仗。他们相信,大多数北美人还是很忠于英王的,只有极少数人想造反(比如眼前这三位)。豪勋爵在迎接他们时表现得非常谦和、低调、有礼,也带着隐隐的威严。大家公认的是,理查德比弟弟威廉更精明,他既有军人的铁腕,又有外交家的灵活。富兰克林在英国时就认识理查德·豪,两人曾很深入地探讨过北美的问题。这次故友重逢,富兰克林把亚当斯和拉特利吉介绍给豪勋爵,气氛看上去很和谐。
整个“谈判”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基本上是理查德·豪唱独角戏。他真诚地描述了英美之间血肉相连的亲情,赞扬殖民地人追求自由和捍卫权利的勇气。但是(这是个大写的“但是”),宣布独立就走得太远了。只要不独立,一切既往不咎。国王的特赦令就在这里,和平、贸易、安全、秩序马上就可以恢复。他说:“难道独立的决定无法挽回了吗?”亚当斯说,让我们放弃独立,门儿都没有!“别再把我当英王的臣民!”豪勋爵很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很多年后,亚当斯才明白那一眼的含义。原来,在国王的赦令里,没有亚当斯的名字,他无论如何都是要上绞刑架的。豪勋爵转向富兰克林和拉特利吉,看他们是什么态度。很不幸,他们的态度跟亚当斯没什么两样:英国必须无条件承认美国独立,否则,一切免谈。就这样,“《独立宣言》经受住了第一次考验”。新国家依然存在,战争仍将继续。
9月13日,皇家海军借着有利的风向,同时沿哈德逊河和东河北上,大有把大陆军掐死在曼哈顿的架势。岸上的大陆军开炮阻击,但英国军舰毫发无伤,他们甚至都懒得还击,奔着目的地扬长而去。9月14日,华盛顿率主力撤出纽约市,来到曼哈顿北面的哈莱姆高地(Harlem Heights)。伊斯利·普特南和亨利·诺克斯领4000人仍然驻守城中,他们准备第二天撤往哈莱姆。可是,第二天,他们还有机会吗?
9月15日,礼拜天。一大早,哈德逊河上的英国军舰就开始炮击,好像要进攻曼哈顿的西岸。就在大家都跑到西岸防守时,亨利·克林顿将军率陆军主力突然出现在东岸的吉普斯湾(Kips Bay)。吉普斯湾在今天纽约市的第34街附近,濒临东河。华盛顿在这里部署了1500人的康涅狄格民兵,他们是大陆军中最“嫩”的,从没打过仗。华盛顿没想到英军会选择在这里登陆,因为他觉得这不是战略要地。就像在长岛一样,威廉·豪再次打了华盛顿一个措手不及,击中了他兵力最薄弱之处。
早上10点,东河上的军舰万炮齐鸣,猛轰吉普斯湾的大陆军阵地。理查德·豪似乎想报复一下几天前那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叫嚷着“独立”的叛乱分子,他打出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炮火。那阵势别说大陆军战士没见过,连大部分皇家海军的战士也没见过。一个大陆军士兵眼看着同伴的胳膊、腿到处乱飞,他简直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还长在脖子上。他觉得光那大炮的声音就足以把人震死了。
炮击持续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停止,克林顿带领的4000名英军和黑森兵开始进攻。其实,他们已经不需要进攻了。海军的大炮摧毁的不仅仅是大陆军的阵地,还有他们的意志。大陆军战士们刚看到敌人的影子就抱头鼠窜,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根本没人抵抗。有一个军官还命令部下“撤退”,结果发现这命令压根儿没必要,他的部下早就没影了。200多年后,在一部描述“纽约之战”的电视片里,有几句台词是这么说的:
军官:那些战士都逃跑了!
华盛顿:他们为什么跑?
军官:因为他们不会飞!
当然,此时的华盛顿没功夫玩脑筋急转弯的游戏。吉普斯湾一告急,他就跨上马,带着几个助理和纳森内尔·格林(Nathanael Greene)将军从哈莱姆高地往前线奔去。没多久,迎面撞上丢盔卸甲的战士们玩儿命地往回跑。华盛顿大声呵斥,企图阻止他们并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甚至用马鞭抽打逃跑的战士,但没人理他,这个总司令就像不存在一样。这时,大陆军两千援军赶到,但看到狼狈逃窜的同伴时,他们也扭头就跑,别提多丢人了。看着如此不堪一击的军队,华盛顿彻底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自控能力。他破口大骂,又把帽子仍在地上,喊道:“我就靠这些人来保卫美国吗?”
所有的人都往后跑,只有华盛顿往前冲,他很快就离最近的黑森兵不到100米了。华盛顿好像没看见敌人似的,他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任凭子弹从身边飞过,一点也没有后退的意思。格林将军一看不妙,示意几个助理冲上去,拽住华盛顿的马缰绳,硬把他拖离危险区。每当想起这一幕,格林就非常后怕。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他当时的状况近乎自杀。他对自己军队的行为感到如此耻辱和恼怒,以至于不愿再活在世上。。。”这可能是华盛顿此生唯一的一次“自杀”倾向。他超人的意志和高贵的尊严在“兵败如山倒”的大陆军面前崩溃了。他生战士们的气,更生自己的气。他知道,在精明老练的威廉·豪面前,他看上去像个傻瓜。
克林顿率军在吉普斯湾登陆后,自东向西推进,一点抵抗都没遇到。如果到达曼哈顿西岸,他们就把狭长的曼哈顿岛拦腰切断了,南边那刚刚离开纽约市向哈莱姆进发的4000大陆军将无处可逃,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投降。这可是大陆军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如果他们完蛋了,对“美国革命”的打击可想而知。但是,英军走到半路却停了下来,因为威廉·豪那个著名的“慢”性病犯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时间是多么宝贵,他让克林顿停下等援军,然后再西进。这一瞬间的犹豫救了大陆军的命。
此时,4000名大陆军正在普特南将军的率领下紧赶慢赶地往哈莱姆撤。按老普特的意思,大家应该先往东,然后往北。如果真这样,他们刚好跟克林顿的人马撞个满怀,那结果就不用说了。也是天佑美国,偏偏普特南有个勇敢、机智、又熟悉地形的年轻助理。这位助理说,应该先沿曼哈顿西岸往北走,等快到哈莱姆时再转向东,只有这样才能逃过英军的围堵。老普特听了他的话,就在克林顿的包围圈最后合拢之前溜了出去。当时两军的距离只有几英里,只因曼哈顿森林密布,双方谁也没看见谁。这个20岁的助理叫亚伦·波尔(Aaron Burr),他将是第三位副总统。他可能也是最有名的副总统,倒不是因为他干得特别出色,而是因为他与亚历山大·汉密尔顿那场致命的决斗(Duel)。此时此刻,21岁的汉密尔顿也正带着他的炮队走在这4000人的队伍中。这两个为革命挥洒着青春的年轻人又怎能想到,28年后,他们将面对彼此的枪口。
普特南的队伍在天黑后终于赶到哈莱姆高地,他们受到最热烈的欢迎。华盛顿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这可真是大大的惊喜。稍后,另一位最后离开纽约的将军,亨利·诺克斯也奇迹般地出现在华盛顿面前,他是在哈德逊河上抢了一条船才勉强逃生的。从来都与人保持距离的华盛顿竟然给了诺克斯一个大大的拥抱。大陆军虽然在吉普斯湾败得很难看,但大部分人马保住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虽然没有全歼大陆军,但威廉·豪兵不血刃就获取了北美最有价值的港口,这不能不说是个辉煌的胜利。他因此被英王封为子爵,成了威廉·豪爵士(Sir William Howe)。英军进城时,纽约居民夹道欢迎,大家欢天喜地的。谁占领纽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祈盼已久的和平。在此后的7年里,纽约一直是英军总司令部所在地。1783年的英美《巴黎条约》(Treaty of Paris)签订后,英军才主动撤离。华盛顿做了七年光复纽约的梦,他想用血与剑夺回这座让他蒙羞的城市。可是,他永远没有机会了。
9月16日,也就是英军在吉普斯湾登陆的第二天,一队英军与哈莱姆高地外围的大陆军交上了火。就像前一天一样,大陆军战士再次上演了“赛跑”的闹剧。华盛顿的帐前助理约瑟夫·里德企图阻止一个战士逃跑,那个战士不但不听指挥,还居然冲着里德开了一枪,幸亏没打中。英军紧追不舍,但他们犯了个错误。他们在追击时吹起号角,嘴里高喊着“跑远了!跑远了!”(Gone Away!)这是一种特定的在猎狐时发出的声音,他们把大陆军当成被猎狗追逐的狐狸,借此羞辱华盛顿。听了里德的报告,华盛顿肺都气炸了。他本人就是猎狐高手,这回自己倒成了被追着跑的狐狸,真是颜面扫地。今天要是不出这口气,以后的仗就别打了。大家都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好在华盛顿这些日子跟威廉·豪学乖了,他与格林将军决定也用迂回包围之策,让一小部分军队引诱敌人钻进包围圈,然后聚而歼之。大陆军战士们听到英军那么嚣张,血性都上来了,很多人自愿去当“诱饵”。他们与英军交火后边打边退,与此同时,托马斯·诺顿(Thomas Knowlton)将军指挥大队人马做好了伏击的准备。可是,就在英军马上就完全进入包围圈的时候,处在隐蔽位置的一个没有经验的大陆军战士误开了一枪。英军立刻意识到了危险,马上后退。诺顿领人上去一阵冲杀,格林将军也亲临战场指挥。英军的援军陆续赶到,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大陆军表现得非常勇敢,不但没后退,还步步紧逼,迫使英军撤离,取得了纽约之战开始以来的第一个胜利。但诺顿将军却不幸阵亡,他是大陆军最优秀的将领之一。
“哈莱姆高地之战”虽然是个小胜,没有扭转整个战局,但它对大陆军的士气影响巨大,大家开始觉得英军也许没那么可怕。华盛顿嘉奖战士们的勇气,但同时,他也没忘了前一天的耻辱,斥责那些临阵脱逃的人。为了严明军纪,他下令把那个向里德开枪的士兵抓起来,判处死刑。行刑时,他让各团都派人观看。战士们从来没见过这阵势,他们又害怕又难过,不忍心看同伴死在自己人手中。里德也起了怜悯之心,他向华盛顿求情,希望他宽恕那个战士,但华盛顿似乎无动于衷。就在行刑队准备举枪射击时,华盛顿的赦免令到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喜交加。华盛顿认为战士们已经得到了教训,他警告说,下一次,谁敢再犯,决不轻饶。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威廉·豪忽然消停了,慢慢悠悠的,好像在度假。但10月下旬,皇家海军又向哈德逊河北面驶去,显然想切断大陆军的退路。华盛顿没办法,只好把主力移往更靠北的白原(White Plains)地区。在这里,双方再次交火,英军获胜。眼看曼哈顿岛是呆不下去了。华盛顿把兵力一分为三。查尔斯·李将军率6000千人在纽约上州拖住敌人,格林将军领3000人守华盛顿要塞(Fort Washington),华盛顿自己率2000人驻守新泽西的李要塞(Fort Lee)。查尔斯·李是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华盛顿对他特别尊敬,特地把建在新泽西的“宪法要塞”(Fort Constitution)改名为“李要塞”。他哪里知道,李将军心里正惦记着总司令的位子呢。
华盛顿要塞和李要塞都是大陆军借助地形在哈德逊河边修建的堡垒,看上去就像一对“双胞胎”。华盛顿要塞在曼哈顿一边,李要塞在新泽西一边。它们的目的是控制哈德逊河,在英国军舰经过时开炮阻击,封锁河面。想法倒是挺好,但是不管用。英军多次沿河北上,两个要塞的炮火根本挡不住他们。按道理,既然知道挡不住,那就别守着了,白白耗费军力。可是,华盛顿偏舍不得放弃。如今,华盛顿要塞是大陆军在曼哈顿岛上唯一的据点了,他实在下不了决心。李将军和约瑟夫·里德都竭力主张放弃华盛顿要塞,因为那里是个“绝地”,连水源都没有,只要英军一围困就是死路一条。但格林将军主张坚守,他认为华盛顿要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坚持到年底没问题。华盛顿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放弃,但在纽约一连串的失败似乎让他对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力失去了信心。在反反复复的挣扎后,他决定采纳格林的意见。可是,这一次,格林错了。
34岁的纳森内尔·格林是大陆军最年轻的将军,他在过去的战斗中表现出的勇气和军事才华赢得了华盛顿的信任。格林生于1742年的罗得岛殖民地。本来,他是最不可能成为军人的。一是因为他天生残疾,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二是因为他的“教友会”(“贵格派”)信仰。“教友会”反对一切暴力,直到今天,美国的“教友会”教徒仍然有权不服兵役,因为战争严重违背他们的信仰。
格林的父亲是个铁匠,拥有自己的锻造厂。格林小时候先由私人教师教导,后来又刻苦自学。“教友派”主张一切顺其自然,不鼓励“建功立业”。但格林非常热爱学习,特别是数学和法律,他聪明、能干,很有抱负。父亲去世后,他继承了锻造厂,经营家族的产业,是个成功的商人。他还当选为罗得岛议会的议员。
别看格林有点残疾,但他长得英俊魁梧,既有绅士风度,又有北方男人的豪爽和真诚。1774年,32岁的格林与18岁的凯瑟琳·里特菲尔德(Catharine Littlefield)结婚。凯瑟琳的昵称是“凯蒂”(Caty)。凯蒂聪明、活泼、独立,她的美貌是出了名的。后来,她每次去大陆军探亲,所到之处,回头率都是百分之百。连自律能力超强的“好男人”华盛顿见了她,也觉得眼睛有点不够使的。
凯蒂憧憬着与格林夫唱妇随的甜蜜生活,一起读书,一起游玩,养儿育女,平平安安。可是,他们结婚还不到一年,莱克星顿的枪声就打响了。格林热血沸腾,坚决要求参战,被罗得岛议会任命为少将,领着民兵奔赴马萨诸塞,参加围困波士顿的行动。他因此被“教友会”开除出教。
华盛顿刚到波士顿时,新英格兰的将领们根本不买他的账,不愿听一个南方人的指挥。但格林非常佩服华盛顿为自由舍弃一切的牺牲精神,在这位总司令最孤独的时候站到他身边,帮助他掌控大陆军。华盛顿也很欣赏格林的才华和人品,他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华盛顿对格林的信任超过了所有其他将领。有人曾问华盛顿:“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你希望谁接替你的位置?”华盛顿毫不犹豫地回答:“纳森内尔·格林将军。”
在纽约,华盛顿像过去一样,把信任票投给了格林。可是,格林再能干,他也是个业余水平的选手,靠自学掌握了一些军事知识。他没打过大仗,也没遇见过豪家兄弟这样久经沙场的老手。华盛顿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把这么重要的决定着落在这么没有经验的人身上,显示了他自己在军事上的不成熟。但历史将给他足够的时间,“独立战争”还要走过漫长的7年。华盛顿和他的将军们将在战争中学会战争,从无数次的失败中走向最后的胜利。
华盛顿要塞上有大约3000大陆军,总指挥是格林,前线指挥是托马斯·麦高(Thomas Magaw)上校。格林为了加强防卫,往要塞上调了很多大炮、枪支、弹药,还有粮食。他多次到要塞上查看,直到对所有的细节都满意了才离开。11月15日,威廉·豪终于下定了把大陆军彻底“清理”出曼哈顿岛的决心。他派人向驻守在华盛顿要塞上的麦高上校送去一封信,要他投降,否则,格杀勿论。麦高的回答是:我们将战至最后一人。
11月16日,英军分两路进攻华盛顿要塞。威廉·豪的部队4000人在皇家海军的掩护下,从哈德逊河上直逼岸边,在要塞的正面登陆。黑森兵4000人从侧面进攻。要塞外围的大陆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后终于寡不敌众,撤往要塞。到下午两点来钟,英军和黑森兵共8000人已经把要塞团团围住。威廉·豪再次派人捎去信,要麦高立刻投降。麦高说:能不能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考虑。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格林给他的命令是坚持到晚上,然后像在长岛一样上演一出“夜渡哈德逊河”,神不知鬼不觉地撤往新泽西。但是,大陆军没有那样的运气了。别说豪将军不给他机会,就是给他,大陆军也跑不了,因为河面被皇家海军封锁了。
威廉·豪对大陆军的信使说:只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麦高又谈条件:投降后,战士们能不能保留自己的随身物品?豪说:不行。必须无条件投降。下午三点,麦高上校宣布投降,大陆军走出华盛顿要塞。很多战士的背包被黑森兵抢劫一空,还有很多战士被刺刀扎透了心脏,因为黑森兵有“杀俘”的习惯,投降不投降都是个死。要塞上的军需物资和大炮全部落入英军手中,这对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大陆军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
在河对岸的李要塞上观战的华盛顿亲眼目睹了这让人痛彻心肺的一幕,他那大理石一样平静的脸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情感。据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说,他“哭得像个孩子”。“华盛顿要塞之战”毫无疑问是大陆军在纽约保卫战中最惨痛的失败。那3000人马,除死伤外,全部做了俘虏,其中,只有800人生还,其余的都死在条件极其恶劣的英军战俘营。但是,也有一个超级牛人,约翰·古奇(John Gooch)。他瞅大家不注意,忽然从要塞的悬崖上跳下,磕磕碰碰竟然没摔死,又躲过英军的追捕,然后游过哈德逊河,回到新泽西的大陆军军营。他是当天唯一的幸存者。
华盛顿要塞的失败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的错误的战斗。那么,由谁来承担这个错误的责任呢?所有的手都指向格林。格林自己也沮丧到了极点。他不但为大陆军的损失痛心疾首,还担心从此失去了华盛顿的信任。查尔斯·李将军对华盛顿说:“你怎么能听那种根本就不称职的部下的话呢?”他是在告诉华盛顿:把所有的事儿往格林身上一推就得了。但是,华盛顿决定听从自己心灵的指引,以忠诚换忠诚。他没怪罪格林,而是自己承担了全部责任。他相信,以格林的智慧,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在一连串的决策失误之后,华盛顿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将为此受益无穷。格林在后来的战争中将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为华盛顿撑起半边天,成为大陆军中仅次于华盛顿的二号人物。
到此为止,整个曼哈顿陷入英军之手,大陆军退守新泽西。但是,他们能在新泽西坚持多久呢?威廉·豪又将怎样把大陆军一步步逼向绝境?请看下一个故事:美国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