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故事(53)- 自由的代价

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美国人获得了他们渴望已久的自由。接下来,他们要决定的是:我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政府?华盛顿解甲归田,大陆军烟消云散,新大陆绝不会有独裁者,但这不是问题的全部答案。民主与法治怎样有效地实施?自由和秩序的界线在哪里?“中央”与“地方”的权力如何分配?什么样的政治结构能保证长治久安?在这片没有王权的土地上,人们真的有能力管理自己吗?也许,刚刚走出战火的美国人还不想讨论这些问题,他们只想大声地喊:我们自由啦!天那么高,地那么广,无拘无束的感觉,太棒啦!

1783年的“美利坚合众国”是什么样的呢?她没有统一的货币(各州发行自己的货币),没有统一的法律(各州自定宪法),没有常备军(各州自建民兵),没有统一的海关(各州自设海关),没有统一的税收(各州自行征税)。确切地说,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十三个独立国家的松散联盟,叫“邦联”(Confederation),货真价实的“乌合之众”。这个“邦联”是根据1777年由大陆会议通过的“邦联条例”(Articles of Confedration)建立起来的。大陆会议在1776年宣布独立后就开始起草“邦联条例”,1777年底通过。1781年,《条例》被各州接受,正式生效。

作为“中央政府”的邦联,没有行政权(总统),没有司法权(法院),只有一个貌似立法权的“邦联议会”,也叫“国会”,或干脆沿袭旧名“大陆会议”。“邦联议会”没有征税权,对各州没有约束力,它只能“指导”(Advise)或“建议”(Suggest)各州的行为。各州要是不听话怎么办?凉拌。当初,“邦联议会”主要是做给老外看的,特别是做给法国看的。如果没有一个“中央政府”,人家法国不跟咱联盟,咱就玩不下去了。总要显示一下“联合”的决心吧?

那么,美国人为什么要费劲巴拉地建立这样一个弱爆了的中央政府呢?这是从历史的经验和教训中得出的结论。经验是,北美殖民地在独立之前的一百七十年里一直靠“地方自治”维持和平与发展。独立之后,这个“自治权”变成了“州权”,“州权至上”顺理成章。十三个州谁也不管谁,她们当然不愿平白无故地弄出个“中央”来管着自己。教训是,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意味着“暴政”(Tyranny),看看英王就知道了。我们革了半天命,好不容易打跑了三千英里以外的那个暴君,为什么又要创造一个三百英里以内的暴君呢?咱又不是自虐狂。中央越弱,州权越强,民权也就越强。这不就是自由的含义吗?

好吧,既然这是自由,就让我们尽情享受吧。可是,人们很快就发现,自由不是免费的(Freedom is not free)。软弱的“邦联”不会威胁到州权和民权,但无效的政府足以摧毁这个新国家。首先,没人把“国会”当回事。1783年,一帮没拿到工资的军人包围了正在费城开会的国会,议员们吓得跑到新泽西的特伦顿,后来又跑到普林斯顿,再后来跑到马里兰的安纳波利斯(Annapolis),反正哪个州发善心收留他们,他们就去哪儿。你说,参加这种国会有意思吗?所有的政客都把本州事务当头等大事,谁会关心“邦联”呢?国会经常连“会”都开不起来,最惨的时候,只有5个州派代表来开会。过家家都快过不下去了。

欧洲人一看,什么情况啊这是?你们好意思把这叫“国家”?我借给你的钱不都得打水漂吗?于是,欧洲给美国的贷款在战后基本上就停了,但战争期间借的钱还得还。借的时候是以“邦联”的名义,但“邦联”没钱,只能根据各州的经济实力把外债摊给各州。各州正在那儿倒气儿呢。她们为了供应战争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内债,现在又要还外债,日子没法过了。很自然地,美国开始停止支付所有债务的利息,这一下就让美国的债券在欧洲金融市场上成了“垃圾债”,一块钱面值贬到一毛钱,比今天的希腊还惨。连利息都付不起,你还指望她还本金?

还有更倒霉的。战争期间,大陆会议以“打白条”(IOU)的形式征用了很多个人财产,说好了胜利后偿还。如今,人家拿着借条来讨账。国会说,对不起,俺连税都不能收,拿什么还你?找你们州要去吧。各州说,凭什么?那是“中央”借的债,跟俺没关系,俺自己这摊子事儿还没着落呢。于是,那些被“抢”了家产的人怨气冲天:这还叫人民政府吗?怎么一点信用都没有呢?

弱国无外交。本来,根据《巴黎条约》,英军应该全部撤出北美。可现在,英国说,我就占着密西西比河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法国和西班牙说,英国不走,我也不走,我占着路易斯安那的出海口新奥尔良(New Orleans),就不让你出海,你能把我怎么样?国会说,我向你们提出严正抗议!大陆军都解散了,俺没钱又没兵,过过嘴瘾总是可以的。

外面的事还没扯清楚,各州在殖民地时期的陈年旧账又给翻出来了,其中最大的问题是西部的归属。《巴黎条约》把阿巴拉契亚山和密西西比河之间的地区划归美国,让美国的国土扩大了一倍,这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是,这么大块地儿总得有主吧,它到底归哪个州呢?弗吉尼亚说,那是我们的,因为当初英王跟我们签的殖民地合同就是包括这一片儿。康涅狄格说,英王跟我们签的合同还说我们的领土是从大西洋到太平洋呢,当然包括路易斯安那。马萨诸塞,纽约,宾夕法尼亚,北卡罗来纳,都说西部有她们的份儿,这就吵起来了。

除了西部,好几个州之间还有边界问题,比如,宾夕法尼亚和马里兰之间,马里兰和弗吉尼亚之间,纽约和新罕布什尔之间,等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与此同时,北方还有个1777年独立的“佛蒙特共和国”,南方的北卡边界正孕育成立一个新的“富兰克林州”(跟富兰克林没关系),眼看着北美大陆就要进入“战国时期”。面对这一团乱局,作为“中央政府”的国会一点办法也没有,它既没裁判权,也没执行力,只能耸耸肩,看着各州捋袖子,挥拳头。

最先直接感受到痛苦的是商人。每个州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关卡林立。商品从南运到北,每过一州就要交一次关税,等到了目的地,价钱翻了好几倍,谁还买得起?生意没法做了。英美之间没有最惠国待遇,英国向美国关闭了西印度群岛的市场,美国的进出口贸易受到沉重打击。该出的出不去,该进的进不来。大批商人破产,债务监狱人满为患。

事到如今,大家不禁怀念革命前的美好时光。在英王的保护下,咱有个统一的大市场,也有畅通无阻的海外贸易。一百七十年的和平稳定,一百七十年的富裕繁荣,难道都随着英帝国远去了吗?自由引导人民走向独立,自由也引导新大陆走向分裂。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如果连有家底的商人都痛苦不堪,那些本就贫穷的农民呢?政府对战后的经济萧条无能为力,大伙只能靠自己。农民必须借钱买地买种子,指望着打下粮食还贷款。可是,等粮食打下来了,却因通货膨胀收不抵支。还不起贷款的农民被关进债务监狱,没法工作就更没法还债。大家都破产了,各州的税收不上来,陷入财政危机。很多州不得不通过更严苛的法律惩罚欠债不还的人。法庭忙死了,天天审债务案子,天天把人往监狱里送。特别是那些退伍军人。他们出去打了几年仗,回来后发现家徒四壁。“邦联”不发抚恤金,各州也没有补贴。好不容易借钱弄点营生,最后还是入不敷出。为自由战斗了半天,把自己战斗到债务监狱里去了。

怎样才能阻止法院的判决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让它开庭。愤怒的人群包围了法院,你敢判我入狱,我就让你尝尝革命的滋味儿。游行示威,火烧法院,暴力抗税,殴打税官,反正当年对付英王的那一套又派上用场了。暴力行动遍及各州,日益升级。终于,在“美国革命”的发源地马萨诸塞州,爆发了武装叛乱,史称“谢斯叛乱”(Shays’Rebellion),也可以叫“谢斯起义”,就看你的屁股坐在哪一边了。

丹尼尔·谢斯(Daniel Shays)本是大陆军的上尉军官,退役后回到家乡。战后的经济萧条和通货膨胀本来就让乡村的生活难以为继,1785年,马萨诸塞州政府又通过了更严厉的税法,直接把大家逼上了梁山。谢斯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先是组织和平示威,又强行关掉几个县的法院,最后干脆拿起武器,袭击“邦联”和地方政府,抢占公共财产。他们很快就聚集了将近一千人,声势震动各州。

马萨诸塞州向“邦联”求助,国会对各州说:你们大家都捐点钱帮帮忙呗。结果,没有一个州响应。马萨诸塞闹乱子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捐钱?国会又说:要不,每个州都出点人,咱凑一支“邦联”的军队,去镇压叛乱怎么样?结果,只有弗吉尼亚派来五百民兵,其他各州又没反应。国会只好对马萨诸塞说:你好自为之吧,俺已经尽力了。

马萨诸塞一看,“中央”是指望不上了,咱自己对付吧。没想到,第一批派去的民兵同情叛乱分子,他们对谢斯的诉求感同身受,拒绝向“叛军”开枪。到最后,还是一些有影响力的社会名流,比如原大陆军南方部统帅本杰明·林肯将军,出面组织私人武装,在州政府的配合下,打垮了叛军的主力。几个领头的都逃到临近各州藏起来了,谢斯跑到佛蒙特共和国,在那里呆了很多年,直到获赦免后才回到马萨诸塞。

“谢斯叛乱”虽然规模不大,时间不长,但影响深远。各州都感到深深的恐惧,原来人民可以拿起武器推翻他们选出来的政府。大家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美国人不是没有自由,而是自由过头了!我们光顾着防止自上而下的暴政,却忘了防止自下而上的暴乱。没有秩序的自由和没有自由的秩序同样可怕。怎样既维持有效的秩序又享受充分的自由,这是个人类从未找到答案的问题。

很多有识之士开始审视“邦联条例”的缺陷,“修改邦联条例”成了最主流的思潮,一个更强大的中央政府似乎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但是,“中央政府”必然带着一个与生俱来的“原罪”,就是独裁倾向。正是出于对独裁的畏惧,美国人迟迟不肯给这匹叫“自由”的野马套上笼头。在没有一个“好的法律”之前,大家很自然地想到,也许一个“好人”可以避免所有的过错。在十八世纪八十年代的美国,让所有的人都放心的“好人”只有一个,因为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他对权力不感兴趣。他就是那位已退休的前大陆军总司令,乔治·华盛顿。

自从回到弗农山庄,华盛顿享受着久违的快乐。军营生活的艰辛终于成了回忆,再也不用担心敌人的进攻,再也不必求爷爷告奶奶地给战士们弄点过冬的棉衣。他在给拉法耶特的信中把回归自然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亲爱的侯爵,我终于成了波多马克河畔的普通公民,站在自己的葡萄树和无花果树交织成的阴凉里。从军营和公职里解脱出来,我沉浸在宁静的幸福中。那些永远追逐荣誉的战士,那些为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日夜操劳甚至不惜毁灭他国的政客,那些为博取王子的欢心而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的大臣,他们不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我不仅退出了公共事务,也退出了内心的欲望和追求,我可以从私生活的孤独的脚步中感受到真正的快乐。不嫉妒任何人,感谢所有的人,这,我亲爱的朋友,就是我此后人生的号角。我将如此前行,随着生命之河流淌,直到与我的父辈们同眠。”

华盛顿描绘的这幅与世无争的画面是他的心境,但不是真实的生活。他的退休生活虽然惬意,但也很忙碌。弗农山庄由五个小农庄组成,共占地八千英亩(四万八千市亩),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数不清,华盛顿又是个极细致的人,难免亲力亲为。打了这么多年仗,很多事都荒废了,他的财富大大缩水。他决心重整庄园的经济,但又谈何容易?有一位朋友很幽默地描述了华盛顿对庄园的“军事化”管理,好像他还没从总司令的角色中走出来:每个小农庄都有职业经理人打点,就像他那些统领各军团的将军;每星期五,所有的经理人都要来开圆桌会议,汇报他们管理的事务,就像开军事会议;华盛顿那个一丝不苟的劲儿跟在军队时一模一样,反正谁碰上这种老板谁倒霉。

除了弗农山庄,华盛顿在俄亥俄河谷还拥有大片土地,大约三万英亩(十八万市亩),外加对一万英亩土地的勘测权。像所有的大地主一样,他对土地的热爱近乎疯狂。他毫不怀疑,美国拥有地球上最富饶的土地(这一点他倒是没说错),特别是俄亥俄、密西西比、和五大湖区。他这些地是战前买的,战时没工夫管,很多租种他土地的人都没向他交租金。现在,他终于腾出手来,不辞辛苦地亲自去西部收租金,就像个兢兢业业的收税官。其实,他就想找回年轻时的感觉,那种对探险的冲动和激情。

华盛顿天生就是当农民的好材料,他对农业由衷地热爱。约翰·亚当斯和托马斯·杰斐逊这两个大学者在一起谈论华盛顿的时候,常讽刺他读书少,对哲学和文学没什么造诣。他们说的不假,华盛顿似乎只看两种书,一是英国历史,二是农业技术。他不仅热衷于种地,对养牲口也特上瘾。他亲自指导农庄的奴隶让公驴和母马交配,培育出一个新物种:“美国骡子”(American Mule),这在北美还是个创举。他对自己的这个“发明”感到特别骄傲,在弗农山庄共“造”了57头骡子,希望能把这种强壮耐劳的动物推广到北美其他地区。

但华盛顿的“农夫”生活难免被他的名声所累,这位成功地领导了革命的“美国之父”注定不可能过清静日子。打从他回家的第二天起,来自世界各地的拜访者就源源不断地涌进弗农山庄。来访者中有他的老朋友、老战友,他很高兴见到他们。但大多数是陌生人,他们纯粹是慕名而来,只为见到他们心中的“宙斯”。这些来访者把华盛顿搞得疲惫不堪,他恳求弗吉尼亚政府在路上不设或少设去弗农山庄的路标,希望大家知难而退,但还是挡不住。那时候,交通不便,弗农山庄周围方圆几十里没有旅馆。人家大老远地来了,怎么着也得招待人家吃顿饭,住一夜,哪好意思直接把人赶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弗农山庄居然平均每年接待四百三十多位客人,都快成“来福客栈”了,还免费吃住。华盛顿如果哪天走运可以和玛莎安安静静地单独用餐,他就会大张旗鼓地写进日记里,好像是件特别值得庆贺的事。可惜,这种日子太少了。

1784年8月,华盛顿终于等来了他最热切地盼望见到的客人:拉法耶特。1781年的“约克镇战役”之后,拉法耶特回了法国。虽然隔着大洋,但他们对彼此的思念一天都没停止过。有一次,法国驻美公使访问大陆军军营,华盛顿设宴款待他。席间,华盛顿问公使在巴黎有没有见到拉法耶特,公使说:“见到了,他现在可是大英雄呢!所有的人都爱他。”华盛顿兴奋得脸发红,好像一个父亲听到别人赞美他的儿子时那样骄傲。公使接着说:“侯爵每次提到您时都充满温情,他非常想念您。”这时,他看到华盛顿的眼里泪光盈盈,他拉着公使的手说:“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高贵的人,我爱他就像爱我的亲生儿子。”

战后,拉法耶特热烈地邀请华盛顿和玛莎访问法国,说国王路易十六非常想见到他,即使他以私人身份来访也肯定会受到国家元首级的待遇。华盛顿差点成行,但因庄园的事务太繁忙,玛莎身体又不好,经不起跨越大洋的艰辛,他只好取消了这次旅行。他邀请拉法耶特和夫人来弗农山庄做客,以解他的相思之苦。这一天终于到了!拉法耶特出现在华盛顿面前。26岁的他依然年轻,充满活力和热情。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都为此时此刻流下快乐的泪水。

拉法耶特在弗农山庄住了十天,和华盛顿品酒、聊天,欣赏着波多马克河的迤逦风光,一起骑马巡视庄园,他们沉醉在不知今夕何夕的“世外桃源”中。拉法耶特要去纽约上船回法国,华盛顿舍不得让他走,决定陪他去纽约,这一路上还能多说会儿话。但是,走到马里兰的安纳波利斯的时候,华盛顿决定不再往前走了,因为实在走不动了。美国人爱死了拉法耶特,他本来就是个大明星,更何况有华盛顿亲自陪同。他们所到之处受到的欢迎和款待可想而知,大大小小的宴会、舞会不断流,各种各样的应酬把两人折磨得受不了,他们根本没有私人空间。这才走到马里兰,要是到了费城和纽约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于是,一个清晨,他们在深情的拥抱和亲吻之后,上了各自的马车,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越走越远,他们都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但华盛顿在随后给拉法耶特的信中表达了他的伤心和无奈。他说,我今年五十三岁,来自一个有短命基因的家庭,恐怕没几年好活了。我此生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拉法耶特的回信乐观多了,他说:“我们当然还会见面!我很快就回来看你!”可是,他错了。这次分离是他们的永别。当拉法耶特再次来到美国的时候,他面对的是华盛顿的墓穴。

像所有的美国人一样,华盛顿深切地感受着战后经济萧条带来的痛苦,他对“邦联”的认识比所有的人都深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大陆军是怎样度过那不堪回首的八年。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是他的理想,但狡猾如华盛顿者是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发表这种言论的,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有个人野心。事实证明,他太多虑了,没有人怀疑他的动机。他越不要权力,人们就越上赶子地把权力往他手里塞。

想把华盛顿请出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早就多次声明,有生之年不再担任任何公职。没有合适的契机,没有充足的理由,休想让华盛顿走出弗农山庄半步。这个契机和理由需要两位天才的创造,他们的智慧将为美国开辟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也只有他们能再次激发起华盛顿的责任感和事业心。这两位天才是谁?他们将怎样挽救美国的危局?请看下一个故事:制宪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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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esponses to 美国的故事(53)- 自由的代价

  1. 姚之群 says:

    【自由引导人民走向独立,自由也引导新大陆走向分裂。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国家,不是某个伟人设计出来的。为什么要设立国家?就先试试没有一个国家行不行,叫做试错。人民是有试错权力的。经过试错,没有国家显然不行,就建立一个国家试试看。所以,鼓吹顶层设计的人,事实上是迷信英雄创造历史,一定会导致专*制。建立国家是为了捍卫人民的自由,人民的自由,只能由一个法治国家来保障。一个法治国家的建立必须是人民自己做主建立的。这就是自由和法治的关系,法治和民主的关系。法治,保障自由。民主,保障法治。没有法治就没有自由,没有民主就没有法治。这是试错的结果,不是某个伟人设计的结果,任何伟人只能顺应民意而为,不能逆势而动,华盛顿的成功就在于他总是能够敏锐把握什么是真正的民意,并且因此获得了人民的信任。华盛顿当然知道建立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但他却有十二分的耐心等待着人民的觉醒,这才是真正的伟人。总是有人想对人民进行启蒙教育,希望唤起民众,让人民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其实,最好的启蒙就是试错,试错是一种自我教育,真正体现了民主精神的实质,就是人民有试错的权利。

    今天中国的改革摸着石头过河,就是在试错,不付出代价是找不到正确道路的。整个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试错的历史,没有笔直的捷径可走。

    • Blueberry says:

      人民需要驯化和教育,民主需要学习和实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美国都搞了二百多年了还没全搞明白,真的很难啊。江湖险恶哦。

      • 姚之群 says:

        【人民需要驯化和教育】

        这涉及两个概念:
        第一,谁是人民?
        第二,谁有资格驯化人民?

        毛泽东经常讲要彻底改造人民的思想,林彪讲,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其实是有问题的。政*府永远没有资格来教育人民、改造人民。

        教育必须是独立的,不受政府控制的。只有当教育是独立的,才能体现“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除了政府,那就是精英了。精英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是从人民当中来的。精英出生的时候也是无知的,他们也是受到人民哺育成长起来的,人民就是最好的老师,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的知识回馈整个社会和人民,这都是属于人民之间的相互交流和学习,没有单方向的驯服问题。人民和精英之间不是驯服者和被驯服者的关系。人民哺育了精英,精英反哺人民。他们都是人民,精英也是人民当中的一分子。精英会犯错,人民也会犯错,没有谁就是代表伟光正。人民不能代表伟光正,精英也不能。

        例如今天的美国,谁能够担负起驯服美国人民的重任?谁知道。精英自己也吵得一塌糊涂。今天的中国,谁能够担负起驯服中国人民的重任?谁知道。我认为没有人能够担当这个责任。树立信仰,提高个人素质,完全取决于每个人自己,完全靠自己,没有救世主,上帝也帮不了你,精英更帮不了你。

  2. Blueberry says:

    人民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和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定义。美国制宪的时候,精英们把自己看作人民,但他们并不想包括大众(普通人),选民是有财产要求的。精英是被启蒙思想驯化的,启蒙思想家们肯定不是来自大众,虽然他们的思想有可能是从大众的表现中提炼或总结出来的。精英们掌握了某种思想后会宣传推广给大众,这是大众被驯化的过程。如果想让民主得到有效的实施,精英和大众必须达成一致。统治者的权力来自被统治者,被统治者的思想认识需达到一定的水平,否则,恐怕就成了农民起义的循环了。

    • Chengyu says:

      赞同毕蓝老师关于人民精辟的见解。独裁者可以故意模糊人民的概念,把人民说成一个整体,先把人民捧上天,然后说自己代表人民,于是自己就是伟光正。美国建国时的国情有什么特点? 粗浅的体会是,那里有着广大的”中产阶级”, 他们有着长期民主法制的思想与实践。独立建国时精英们只是把这些原则用启蒙思想制度化了,实际上这只是一个系统升级而并非彻底改变(或叫革命)。还有一个重要之处是统治国家的精英与人民在经济上没有矛盾。掌权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好处,而维护民主自由人权符合精英和人民的共同利益。搞政治大多为了理想,那理想也是就是下台后能有一个更好的社会让大家富足自由过好日子。还请毕蓝老师指导迷津。

      • Blueberry says:

        是的,新大陆的政治和经济基础不错,既受英国文化的熏陶,又有启蒙思想的指引,普通人的平均受教育水平和平均生活水平高于旧大陆,自然资源极为丰富。这些都是中产阶级形成的有利条件,也是资本主义发展的肥沃土壤。这种条件下的民主制度更容易成功,因为阶级矛盾不尖锐,没有太大的两级分化。当人们没必要为了吃饱饭而搞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自然会以比较平和的心态分配利益。每个党派代表不同的群体,精英是人民的一部分,谁也不比谁更高尚,互相斗争,互相妥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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