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故事（113）- 合并

1837年3月3日，安德鲁·杰克逊在位的最后一天，美国承认了独立的“德克萨斯共和国”。杰克逊选择在最后一天承认德克萨斯有偶然的因素（参看上一个故事），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拖到最后一刻是为了避免让德克萨斯问题影响1836年的大选，他最终做出了选择是因为他知道，他的继任者马丁·范布伦不敢直面德克萨斯。你也许觉得有点奇怪。论自然资源，德克萨斯是“天府之国”；论地理位置，德克萨斯是战略要地。且不说那肥沃的土地上种出的白色的金子，也不说二十世纪初在德克萨斯发现的石油让美国一跃而成世界最大的产油国和最富裕的国家，只要打开地图一看就知道，德克萨斯是美国从大西洋向太平洋扩张的必经之地。德克萨斯的独立和最终并入美国，对美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当德克萨斯哭着喊着要加入美国时，美国却哭着喊着不要她。一向在领土问题上果敢又神速的美国人为什么忽然磨叽起来？现代人眼中无比正确的决定为何在二百年前如此难产？

 

美国和德克萨斯之间“好事多磨”的原因之一是墨西哥。“圣哈辛托之战”后，墨西哥虽然暂时无力“收复”德克萨斯，但她从没承认过德克萨斯独立。墨西哥政府放出话来，如果美国敢打德克萨斯的主意，墨西哥将对美宣战。后来的事实证明，墨西哥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就在德克萨斯完成加入联邦的“过户”手续仅仅两个月之后，“美墨战争”就爆发了。我们在前面的故事中已经讲过，此时的墨西哥是个面积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大个子，往那儿一站足以震慑美国。所以，1837年，当范布伦政府面对“烫手山芋”德克萨斯共和国时，那股子心虚是真真切切的。

 

墨西哥的态度只是次要原因。真正让美国对德克萨斯望而却步的是奴隶制。德克萨斯是奴隶制最坚定的支持者，因为她必须依赖奴隶制才能生存。1820年的“密苏里妥协案”使南北双方勉强达成协议，小小心心地维持着“自由州”和“蓄奴州”之间的平衡（参看《美国的故事（95）- 美好年代》）。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和“废奴运动”的高涨，北方越来越难容忍奴隶制的扩张。接纳德克萨斯等于壮大“蓄奴州”的力量，增强南方在联邦政府中的话语权，北方当然不干。德克萨斯的加盟很可能激化南北矛盾，导致联邦的分裂，谁愿冒这个险？可见，奴隶制不仅威胁着国家的统一，也已经开始阻碍西进的步伐了。

 

好了，说完美国的难处，该说德克萨斯的痛苦了。在刚刚独立的德克萨斯，主流民意一边倒地支持与美国合并。做一个独立的国家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加入美国呢？也有两个原因。外部原因也是墨西哥。连美国都忌惮墨西哥，德克萨斯能不怕吗？德克萨斯人绝对不想回去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只有加入美国才能确保安全。内部原因也很简单，德克萨斯人其实就是美国人。他们都来自美国，信奉美国的价值观，接受美国的制度。更重要的是，加入联邦就是加入一个统一的大市场，海外贸易也将受到保护。德克萨斯海军那几条小破船早就被墨西哥海军打的打，擒的擒，墨西哥湾基本上被封了。商船一出海就有被劫的风险，咋赚钱？从血脉亲情到民族意识，从价值取向到现实利益，所有的因素都把德克萨斯人推向美国的怀抱。问题是，美国敢要吗？

 

1837年8月，受山姆·休斯顿总统的委托，德克萨斯驻美公使向范布伦总统递交了合并的请求。范布伦一点面子也不给，当场拒绝。接着，这个请求在参、众两院都遭到拒绝。虽然很多德克萨斯人还想继续磨，继续试，但休斯顿决定撤回文件，他不想承受更多的羞辱。他心里念念不忘当年对杰克逊的承诺，要把德克萨斯带进美国。可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一次就够了，委屈求全不是休斯顿的风格。哼，今天你不要我，早晚有一天你会求我！

 

当然，为了保德克萨斯周全，休斯顿时不时地也要依靠私人关系。比如，有一次，墨西哥威胁入侵，形势紧急。休斯顿给驻扎在美德边境的美军将领盖恩斯将军递了个纸条：哥们儿，让你的人过来秀秀肌肉呗，你懂的。盖恩斯说，你家的事跟我有毛关系？懒得理你。然后，他就派骑兵进入德克萨斯，说要保护美国移民不受印第安人的骚扰。美军煞有介事地“演”了几天，把墨西哥人吓退后就回去了。这种小把戏能解解近渴，把麻烦推迟一天是一天。

 

德克萨斯百废待兴，休斯顿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国计民生上，确保宪法得到有效的实施。政府开始运行，陆军开始扩大，海军开始重建，海关开始收税，邮局开始送信，移民开始增加，贸易开始发展。他创造了新的货币（“星币”），与黄金等价。德克萨斯一天天繁荣，一天天文明，但德克萨斯人那彪悍的性格却一点没改。下面这一幕不算稀罕：一个喝高了的律师在法庭上辩护，舌头根子都不听使唤了。法官不耐烦地说：“你扯的这一套是根据什么法律？”律师拔出一把短剑，挥舞着说：“这就是法律！”法官随手拿出一把手枪冲着律师比划：“好吧，这就是宪法！”也许，这就是德克萨斯范儿的民主与法制吧。

 

1838年12月10日，休斯顿卸任总统。根据德克萨斯宪法，总统任期三年，不能马上连任，但可以隔届连任。副总统米拉波·拉马尔（Mirabeau Lamar）当选为第二任总统。拉马尔与休斯顿是政敌，他根本不想寻求与美国的合并。咱在德克萨斯自由自在的多好，何必受制于人？休斯顿无官一身轻，乐得清闲，不再趟这浑水。他专心打理自己的庄园，有空就去美国转转，会会朋友。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完成。

 

1840年5月，47岁的休斯顿与21岁的玛格丽特·李（Margaret Lea）结婚。本来，休斯顿所有的朋友都觉得他不适合家庭和婚姻生活，因为他的很多习惯太野蛮，一般女孩受不了（参看《美国的故事（111）- 乌鸦》）。他与第一任妻子离异后与印第安人女孩蒂安娜·罗杰斯（Tiana Rogers）同居过几年，处得也不是很好。眼看着人生过半，休斯顿仍是孑然一身。后来，在阿拉巴马一位朋友家的“草莓节“上，他邂逅了美丽的大种植园主的女儿玛格丽特。几乎在相识的第一分钟，他们都爱上对方。玛格丽特的母亲听说过休斯顿的事，坚决反对女儿与他交往，甚至在婚礼开始前一分钟还逼着休斯顿讲清楚他与前妻的事，否则就不嫁女儿。休斯顿说：我与前妻的事是永远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最后，是玛格丽特的决绝说服了母亲：“他赢得了我的心。”我非他不嫁！朋友们忧心忡忡地看着这对新人走进教堂，却没想到这段被视为“美女与野兽”的婚姻成就了一个童话般的幸福故事，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在休斯顿51岁到68岁之间，他与玛格丽特生了8个孩子。他向所有的人证明，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勇敢、聪慧、温柔的玛格丽特毫无疑问征服了这个强悍、叛逆、无所畏惧的男人。

 

在拉马尔的领导下，德克萨斯与美国渐行渐远。就在大家以为德克萨斯真要永远独立下去时，美国政治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1837年的经济危机让范布伦政府彻底没戏了，“民主党”在1840年大选中惨败。1841年3月4日，“辉格党”人威廉·亨利·哈里森入主白宫。“辉格党”代表的是北方的工商业阶层，反对奴隶制，本应让德克萨斯与美国更疏远。没成想，哈里森在位一个月就病逝，来自弗吉尼亚的奴隶主约翰·泰勒成为第十任总统（参看《美国的故事（110）- 意外》）。泰勒上任才五个月就被“辉格党”开除，“民主党”又不理他，他成了“独行侠”。别看泰勒在内政上没什么建树，在外交上却极具眼光。他早就看中德克萨斯了，只是在执政初期需要先处理与英国的缅因边界之争，没顾上。1843年，国会批准了《韦伯斯特-阿什伯顿条约》，总算搞定了英国这边。于是，德克萨斯成了泰勒总统的第一要务。泰勒想要德克萨斯，除了战略上的考虑外，还有政治上的考虑。无党派的泰勒想借助德克萨斯赢得选民的支持，争取连任。

 

就在白宫换主人的时候，德克萨斯也换了领袖。拉马尔在位三年，因政策不当，搞得经济萧条，“星币”与黄金脱钩，一块钱贬到一毛钱。此时，已返回墨西哥的前总统桑塔·安纳再度掌权。他招兵买马，准备入侵德克萨斯，一雪前耻（参看上一个故事）。面对崩溃的经济和桑塔·安纳的威胁，德克萨斯人别无选择。只有一个人能挡得住桑塔·安纳。1841年，休斯顿以绝对优势再次当选。12月12日，他宣誓就任第三任总统。

 

泰勒想重开与德克萨斯合并的谈判。他先踢开代表北方的国务卿丹尼尔·韦伯斯特，任命艾贝尔·厄普舍（Abel Upshur）为国务卿，主攻德克萨斯。当厄普舍向休斯顿表达谈判意愿时，轮到休斯顿说不了。他说，上一次，你们让我们很没面子，我不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你们到底有没有准儿？光总统起劲儿顶个屁用，谁能告诉我你们国会咋想的？休斯顿太了解美国政治了。泰勒一天到晚跟国会互怼，背后又没有政党的支持。他倒是可以我行我素，一厢情愿地跟德克萨斯谈判。但国会通不过，一切都是枉然。要知道，与外国的条约需参议院三分之二多数通过才行。此时的国会在“辉格党”手中，泰勒连简单多数都不一定拿得到，别说三分之二了。休斯顿告诉厄普舍，你先把自家国会搞定了再来跟我聊。

 

与此同时，被桑塔·安纳吓坏了的德克萨斯议会决定赋予休斯顿“独裁”的权力，请他率军抵抗桑塔·安纳的进攻。如果休斯顿同意议会的决议，他将变成德克萨斯的“凯撒”，共和国恐怕要成帝国了。但是，他行使了一票否决权，拒绝把国家拖入战争，拒绝建立军事强权。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化解危机，因为他从未忘记来德克萨斯的初衷。

 

休斯顿给桑塔·安纳写了一封信，软的硬的都说了。一方面，他愿意委托英、法当中间人，与墨西哥达成某种形式的和解。另一方面，他也提醒桑塔·安纳，不要忘了上次入侵德克萨斯的下场。圣哈辛托那一幕可能重演哦。他的信果然让桑塔·安纳犹豫了。谁也不是为打仗而打仗，既然有回旋的余地，有利可图，何不试试？

 

安顿好墨西哥，休斯顿转向英法。随着美国的扩张野心日益彰显，英法越来越不安。她们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德克萨斯并入美国。早在1839年，法国就承认了德克萨斯。1840年，荷兰和比利时也承认了德克萨斯。英国倒是想承认，但碍于自己的一项原则，那就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废除奴隶制。当初英国开的条件是：只要德克萨斯废除奴隶制，英国就承认她。但这显然是个不切实际的要求。事到如今，为了遏制美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1842年，英国承认了德克萨斯。英法公使答应给德克萨斯和墨西哥当“和事佬”，劝说墨西哥承认德克萨斯独立，但条件是德克萨斯不能与美国合并。另一个可能是，墨西哥表示，只要德克萨斯放弃敌对态度，她可以在保留高度自治权的条件下加入墨西哥联邦。

 

英、法、墨的插手可把华盛顿紧张坏了，这正是休斯顿想要的效果。不给美国人点刺激，他们是不会清醒的。泰勒和厄普舍加班加点地拉票。南方的“民主党”人特别想要德克萨斯，现在需要争取南方的“辉格党”人和北方的“民主党”人。厄普舍警告大家，再不动手，德克萨斯就飞了。国家利益当头，还管它什么奴隶制？你们想不想要墨西哥湾？想不想要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湾？想不想要圣达菲（Santa Fe）的贸易通道？没有德克萨斯，这些全是空谈。咱永远都看不到太平洋啦！

 

泰勒和厄普舍一面拉票，一面写信给休斯顿，请求重启谈判。1843年初，休斯顿终于同意秘密谈判。但同时，他还保持着与英、法、墨的谈判，看你们谁给的条件好。厄普舍也不是好惹的，他像休斯顿一样，深得“杰克逊主义”的真传。他在向休斯顿保证争取参议院支持的同时也威胁说：美国绝不允许变生肘腋。如果有这种企图，美国将不惜一战。这也算给休斯顿透个底：条件可以谈，但德克萨斯必须归美国，其它结果想都不要想。休斯顿倒是没想其它结果，厄普舍自己却出了变故。

 

到1844年初，美国与德克萨斯的谈判进入最后阶段，主要条款都妥了。2月28日，美国海军“普林斯顿号”（USS Princeton）初航。泰勒总统带着他的内阁成员、其他政府高级官员、还有他们的女眷等大约四百个客人，乘“普林斯顿号”沿波多马克河航行，在船上开庆功宴。“普林斯顿号”坚固、雄伟，是海军的骄傲。为了给客人助兴，舰长决定开炮庆祝。他选定一门重量级的开了三炮，赢得一片欢呼声。海军部长基尔默（Gilmer）请大家观看第四炮也是最后一炮。没想到，炮筒爆炸，碎片飞向人群。国务卿厄普舍、海军部长基尔默、以及其他政府官员共六人当场死亡。泰勒总统不在甲板上，幸免于难。“普林斯顿号”事件成了海军永远抚不平的伤口。

 

厄普舍突然去世，给谈判带来阴影。泰勒请“三巨头”之一约翰·卡尔霍恩出任国务卿，继续谈。卡尔霍恩的故事我们已经讲过很多了（参看《美国的故事（104）-关税大战》）。他的能力没问题，问题是他太热爱奴隶制。本来以“国家战略”为主题的谈判让他一接管立刻变成扩张奴隶制的工具，他加进去很多有利于奴隶制的内容，注定将引起北方的强烈反感。

 

1844年4月12日，泰勒签署了与德克萨斯的条约，并于22日把条约文本送交参议院。本来，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但是，一个星期后，条约所有的条款被泄露给公众。此时，1844年大选正如火如荼，条约中关于奴隶制的内容引来铺天盖地的舆论谴责，连支持奴隶制的“民主党”都觉得有点过了。参议院几乎毫无悬念地否决了条约。

 

休斯顿简直让美国人气得没脾气了。出尔反尔，有完没完？我们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好吗？他放出话去，将考虑英法和墨西哥的建议。这时，他收到一封信，它来自正卧病在床的杰克逊。杰克逊最放不下的就是德克萨斯，他要稳住休斯顿。他绝口不提英法的事，仿佛她们都不存在。他热情地回顾与休斯顿的友谊，赞扬他的爱国精神，真诚地希望合并早日实现。他请休斯顿再给美国一点时间。休斯顿被信中满满的温情感动。十年前，休斯顿想强占德克萨斯。杰克逊说，你敢胡来我就逮捕你。八年前，杰克逊想要德克萨斯，休斯顿说，我去给你拿来。今天，他对杰克逊的忠诚一如既往。他决定再给美国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他决定等待。1844年12月9日，休斯顿的总统任期结束。他支持的候选人安森·琼斯（Anson Jones）继任总统。休斯顿放心地离去，他相信，他的等待会有回报。

 

休斯顿愿意等，杰克逊不会让他白等。他撑着病体，要为德克萨斯做最后一件事。他不是总统了，但仍是“民主党”领袖。他左右不了现任总统，但他能决定谁是下一个总统候选人。1844年大选可以说是史上最激烈的大选之一。现任总统泰勒自创“民主共和党”，以该党候选人的身份参选，他最主要的竞选纲领就是与德克萨斯合并。“辉格党”提名他们的大腕级领袖亨利·克莱，克莱坚决反对德克萨斯，坚决反对奴隶制。“民主党”就比较有意思了。前总统马丁·范布伦想重返白宫，积极争取提名，呼声最高。但是，他像以前一样反对接受德克萨斯，搞得“民主党”很纠结。“民主党”的主要票仓是赞成合并的，任何反对合并的候选人都有可能败选，这是“民主党”不能承受之重。

 

杰克逊指示“民主党”的骨干分子在代表大会上挫败了遥遥领先的范布伦，转而支持又年轻资历又浅的詹姆斯·波尔克。结果，波尔克出人意料地胜出，成了总统候选人，也成了历史上第一匹“黑马”。这匹“黑马”最后以极小的优势险胜政坛巨人亨利·克莱，当选为第十一任总统。现在，只要德克萨斯议案过了泰勒这一关就没问题了，因为“小核桃树”波尔克一向是德克萨斯最大的粉丝。波尔克与休斯顿关系有多铁我们在前面的故事中讲过一些，他们是在杰克逊身边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都是杰克逊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曾互相守护，互相扶持，那份友爱和默契根本不需要语言。

 

杰克逊忙着指挥“民主党”竞选时，泰勒一点也没闲着，他同样没辜负休斯顿的等待。在参议院受挫反而让他的创造力大爆发。他决定用一种史无前例的方式实现目标，那就是，召开参、众两院联席会议，对德克萨斯议案投票表决（Joint Resolution）。以国会的决议代替与外国的条约，这样，他就不需要三分之二多数了，只要两院都以简单多数通过即可。这是宪法允许的程序，但不是正常程序。反正泰勒也不是循规蹈矩的总统，这点出格事儿不算啥。经过痛苦的辩论和多次修改后，1845年1月25日，众议院以120比98的多数通过了议案。2月27日，参议院以27比25的微弱多数让德克萨斯勉强过关。3月1日，泰勒签署了决议。

 

泰勒的任期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国会本来决定把决议的执行留给当选总统波尔克。谁知，泰勒是个急脾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3月3日，泰勒在职的最后一天，他当着全体内阁成员的面，把决议交给信使，送往德克萨斯。3月4日，波尔克宣誓就职。泰勒的信使被拦截，听候新总统处置。波尔克下令放行，并马上给琼斯总统和休斯顿写信，敦促他们接受美国的条件，立刻合并。琼斯对美国的态度不像休斯顿那么积极，但他愿意遵从民意。1845年5月5日，琼斯召集议会讨论。6月23日，德克萨斯议会批准了美国的决议，把它提交给公民代表大会表决。7月4日，公民大会无异议批准了决议。1845年12月29日，波尔克总统签署与德克萨斯的条约，同意德克萨斯以独立州的身份加入联邦。德克萨斯正式成为美国的第28个州。

 

就在德克萨斯尘埃落定时，休斯顿正带着妻子和年幼的儿子小山姆赶往田纳西。1845年6月6日，杰克逊攒足最后一点力气，与家人和朋友告别。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说得最多的是德克萨斯和休斯顿。“一切都安全了”，他放心地说。6月8日下午6点，杰克逊闭上眼睛，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三个小时后，休斯顿的马车进入杰克逊的庄园。他一路风尘，披星戴月，只想看着杰克逊的眼睛，亲口告诉他，他忠诚地履行了当年的承诺。但是，杰克逊听不见了。休斯顿跪在杰克逊床前，把头贴在他的胸口，让泪水尽情流淌，仿佛在倾诉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也在倾诉无尽的思念。然后，他把小山姆抱过来，对他说：“儿子，记住，你看到了安德鲁·杰克逊的脸。”

 

1846年2月21日，休斯顿作为第一位代表德克萨斯州的联邦参议员来到华盛顿，他找到了回家的感觉。他在参议院干了将近十三年。1859年12月，他出任德克萨斯州州长。1861年，美国“内战”爆发。德克萨斯议会和公民大会投票加入南方，从联邦分裂出去。作为州长的休斯顿拒绝宣誓效忠南方，被逼下野。在离职的那一天，他写道：

 

“同胞们，我以你们那被践踏的权利和自由的名义，拒绝宣誓。我以被背叛的德克萨斯利益的名义，拒绝宣誓。我以德克萨斯宪法的名义，拒绝宣誓。我以我自己的意志和人格的名义……拒绝宣誓。我不承认这个会议表达了德克萨斯的意愿……”

 

他拒绝效忠南方，也拒绝了北方的邀请，他不想参与这场兄弟相残的战争，更不想看着悲剧在德克萨斯的土地上上演。1863年7月26日，休斯顿在德克萨斯去世。他没有看到“内战”的结果，但他坚信胜利属于联邦，美国必将重生。他对德克萨斯的爱和对联邦的忠诚至死不渝。

 

让我们暂时告别休斯顿，回到1845年的美国。“孤星共和国”变成了“孤星之州”，墨西哥湾已拥入怀中，太平洋还远吗？白宫里的那棵“小核桃树”将怎样承载一个时代的梦想？请看下一个故事：昭昭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