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年9月到11月,联邦海军取得的一系列胜利(参看上一个故事)并没有让南方人沮丧。原因很简单:实力太悬殊,本来就没想在海上跟北方较劲。有本事让陆军放马过来,看我们怎么削你。随着“蟒蛇计划”的实施,人们的注意力正从“中央舞台”东部战场(弗吉尼亚)向西部分流。像东部一样,南方在西部的兵力一直处于劣势,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打不过北方。以少胜多是南方在“内战”中的主旋律,他们能在西部再创辉煌吗?
其实,“蟒蛇计划”也有南方版本。博雷加德早在布尔溪战斗刚结束时就提出来了,主题是沿波多马克河进攻,切断华盛顿及东部地区与其他北方各州的联系。这是个很积极主动的策略,可是,它不符合戴维斯总统的“防御性战争”的方针。戴维斯不想主动进攻,因为南方没那个实力。博雷加德不高兴,跟戴维斯越闹越疆。最后,这位萨姆特堡和布尔溪的功臣只好辞职回家。跟戴维斯处不好的不只博雷加德一人,南军最高指挥官约瑟夫·约翰斯顿也快跟戴维斯闹翻。说起来,他与戴维斯的过结从西点时期就开始了。两人为争同一个女孩大打出手,约翰斯顿打败了戴维斯,也赢得了女孩的心。如今,昔日的“情敌”从同学变成了同事,心里的疙瘩却怎么解也解不开。碍于当前多事之秋,戴维斯暂时不会把约翰斯顿怎么样,但约翰斯顿也别想从戴维斯那儿得什么好处。
南方“君臣不和”的主要责任在戴维斯。身为资深政客,戴维斯是风度翩翩的绅士,从容,镇定,坚毅,彬彬有礼,从来不在公共场合发火,完全符合南方人对领袖形象的认知。与被人讽为“大猩猩”的林肯比起来,戴维斯的优势不言自明。然而,人们看不到的,是他宽仁的外表下的狭隘心胸。如果他不同意你的观点,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工作上的分歧变成个人的好恶,你永远都不要指望再得到他的喜爱和支持。他的固执和冷漠塑造了他的距离感,让人望而却步。从小就生活优裕的戴维斯无法理解林肯的艰辛,无法理解林肯那种让每个普通人都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感,更无法理解林肯的幽默。他不明白,一个曾经每天都要砍树、劈柴、干农活的男孩,一个完全靠自己摸爬滚打闯江湖的男人,一个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的领袖,怎么笑得出来?林肯那些“段子”都是从地狱里学来的吗?
也许林肯可以笑对一切苦难,但他的日子并不轻松。东部战场自布尔溪之后一点起色都没有,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1861年10月21日,联邦军队1千7百人在离华盛顿城仅33英里(53公里)的弗吉尼亚李斯堡(Leesburg)近郊遇袭,死伤1千人。林肯最好的朋友、参议员爱德华·贝克(Edward Baker)上校也在阵亡之列。消息传到电报楼的时候,林肯刚好在那儿。他泪洒当场,不能自已。总统拒绝陪伴,一个人走回白宫,一出电报楼就差点摔倒。大家爱莫能助,只好看着他孤独地离开。
如果说,年轻的美军总司令乔治·麦克莱伦是林肯在东部战场的希望,那么,在西部战场上,有两颗新星正悄然升起,尽管林肯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光芒。第一颗星星有个很奇怪的名字:特库姆塞·谢尔曼(Tecumseh Sherman)。特库姆塞是那位著名的印第安人首领的名字(参看《美国的故事(89)- 一八一二》),大概谢尔曼的父亲想让儿子像特库姆塞一样勇敢吧。后来,一位牧师为谢尔曼取了个好记、普通、来自《圣经》的名字:威廉。这就是今天大家熟知的威廉·特库姆塞·谢尔曼,或威廉·T·谢尔曼。
威廉·谢尔曼生于1820年2月的俄亥俄州兰开斯特市(Lancaster)。父亲查尔斯·谢尔曼是个成功的律师,本来家境不错。但威廉9岁时,父亲突然病逝,留下11个孩子。母亲无力支撑这么大的家庭,于是,威廉由邻居托马斯·尤因(Thomas Ewing)抚养长大。尤因是查尔斯·谢尔曼的好朋友,也是个成功的律师、联邦参议员,还出任过内务部长,他为威廉·谢尔曼提供了宽裕的生活和良好的教育。谢尔曼家的基因很优秀,孩子们都聪明勤奋,学有所成。威廉的哥哥查尔斯·谢尔曼后来成了联邦法院的法官,弟弟约翰·谢尔曼当选联邦参议员,还当过财政部长和国务卿,另一个弟弟霍伊特·谢尔曼是位成功的银行家。养父家的孩子也很能干,其中两个是“内战”中联邦军队的陆军少将,一个是外交家兼作家,另一个当过法官、律师、众议员、将军,称得上“精英家庭”。尤因家的财富和社会地位无疑让威廉·谢尔曼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平台。
威廉·谢尔曼智商超群,能言善辩,敏感又有些神经质。1836年,16岁的谢尔曼由养父尤因参议员推荐进入西点军校,他与“内战”中的北方名将乔治·托马斯(George H. Thomas)是同班同学。论学习,谢尔曼闭着眼都能考第一。可是,他自由散漫,不喜循规蹈矩,被扣了很多纪律分。最后毕业时,他是第六名,但他一点都不在乎。毕业后,他参加了“第二次塞米诺尔战争”,后来又驻扎在佐治亚和南卡罗来纳。与其他同学不一样的是,谢尔曼没有直接参与“美墨战争”,而只是作为工程部队的一员勘探了加利福尼亚,特别是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附近的金矿。1850年,30岁的谢尔曼娶了养父的女儿艾伦·尤因(Ellen Ewing)为妻。岳父是扎卡里·泰勒总统的内务部长,谢尔曼的婚礼在首都华盛顿举行。主婚人是乔治敦学院(Georgetown College)的校长,参加婚礼的有泰勒总统、菲尔莫尔副总统、以及其他达官显贵,政治规格极高。谢尔曼与艾伦一共生了8个孩子。
1853年,谢尔曼辞去军职,去旧金山的一家银行当经理,开始经商。此时的旧金山正在淘金大潮中迅速崛起,房地产如火如荼,银行的生意有多好可想而知。但不知为何,谢尔曼似乎很不适应喧嚣的城市,他说:“我可以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却害怕面对繁忙的旧金山城中一栋小小的楼房。”后来,他去纽约市的银行工作,还是不高兴,又回到加利福尼亚。他的神经似乎变得脆弱,整天疑神疑鬼的。看样子,银行确实不适合他。
1859年,在西点校友唐·布尔(Don Buell)和其他战友的帮助下,他得到了心仪已久的工作,成为路易斯安那州立军事学院(Louisiana State Seminary of Learning & Military Academy)的第一任校长。这所学校是今天的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的前身。谢尔曼如鱼得水,他是聪明的学者和能干的校长,表现出出色的管理和领导能力。扎卡里·泰勒总统的弟弟约瑟夫·泰勒上校评价道:“你就是从头到尾搜遍全军,也找不到比谢尔曼更合适的人选。”在路易斯安那的日子让北方人谢尔曼理解了南方的生活方式,同情南方的政治诉求。虽然他弟弟参议员约翰·谢尔曼是激进的废奴主义者,但威廉·谢尔曼在奴隶制的问题上一直很温和,他希望南北能达成妥协。
1860年底,南卡罗来纳宣布脱离联邦,“内战”爆发在即。这件事彻底改变了谢尔曼的生活和他对南方的态度。他不主张废除奴隶制,但他坚决反对分裂。随着南方各州纷纷“独立”,谢尔曼大骂她们不识时务,自寻死路。他说:“你们南方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国家将被浸在血中,只有上帝知道它将怎样结束。这是愚蠢,疯狂,是对文明的犯罪!你们如此轻松地谈战争,根本不知道战争多可怕。你们也误解了北方人。他们很和平,但也很执着,他们会战斗。他们不会坐视国家被毁掉而不管……况且,你们凭什么跟北方打?北方能造蒸汽船,火车,铁路,南方连一尺布、一双鞋都造不出来。你们匆匆忙忙地与拥有世界最强大脑和最坚定意志的人民开战,他们就在你家门口,你们必死无疑。除了异想天开,你们毫无准备。你们开始时可能会占先机,但你们有限的资源很快就会枯竭,你们会被挡在欧洲市场之外,很快就会衰落。你们如果现在不悬崖勒马,最后一定会失败。”这段话现在听来都是事实,似乎不足为奇,但在形势并不明朗的当时,连林肯也不见得能如此准确地描述“内战”。另外,谢尔曼对南北双方在政治、经济、军事、人口、国际关系等各方面做了详细的统计和分析,准确又全面。很多人认为他“未出茅庐已知天下三分”,见识远超华盛顿的政客们。
1861年2月,谢尔曼辞去校长之职回北方。3月,他来到华盛顿找参议员弟弟约翰·谢尔曼。约翰把哥哥领进白宫,介绍给林肯总统。此时的林肯刚就职不久,正试图让南方重返联邦,避免战争。约翰告诉总统,哥哥威廉刚从南方回来。林肯问:“他们那边怎么样?”谢尔曼说:“他们正准备战争。”林肯说:“哦?是吗?那我们就收拾收拾房子吧。”这次短短的见面很快就结束了,看着林肯那不疼不痒的态度,谢尔曼很反感,觉得总统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约翰恳求他重返军队时,他把弟弟给怼回去了:见鬼去吧,你们这些政客!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谢尔曼一气之下跑到密苏里圣路易斯的一家公司任职,想重新做个商人。结果,没几天,萨姆特堡的炮声又把他召回华盛顿。他再次见到林肯。这一次,林肯要授予他准将军衔,谢尔曼说:别!我现在不想当将军。林肯有点懵:啥?别人都排队抢着当将军呢。谢尔曼说:我要先证明自己,然后晋升。给个上校当当就行。几天后,谢尔曼在街上碰到西点的朋友欧文·麦克道尔,麦克道尔问:“你要了个什么官儿?”谢尔曼说:“上校。”麦克道尔说:“啊?你应该要个准将呀!你像我一样胜任的!”谢尔曼说:“我知道。”几个月后,麦克道尔在布尔溪惨败(参看《美国的故事(128)- 布尔溪》),而跟着麦克道尔一起经历惨败的谢尔曼上校却因作战勇敢升为准将。在罗伯特·安德森退休后,谢尔曼接替他统率肯塔基的联邦军队。
像以往一样,谢尔曼不管在哪都比别人“先知先觉”。他神经过于敏感,吵得别人很烦。他一个劲儿地给战争部打报告,说要20万军队才能消灭密西西比河谷的叛军,大家觉得他是疯子。后来,他调到亨利·哈勒克(Henry Halleck)将军的密苏里部,仍然瞎嚷嚷,又因得不到理解而精神颓废。哈勒克给美军总司令麦克莱伦将军打报告,说你能不能赶紧把这个神经病给我弄走,麦克莱伦也确信谢尔曼的脑子瓦特了。最后,哈勒克忍无可忍,打发谢尔曼回家“无限期休假”。谢尔曼的位置由他的朋友唐·布尔接任。
跟神经兮兮的谢尔曼相比,西部战场的另一颗新星看上去好像没有神经。在哈勒克看来,他的这位部下不光没神经,可能也没脑子。这位似乎浑浑噩噩的将军正是尤利西斯·S·格兰特(Ulysses S. Grant)。格兰特的原名是海勒姆·尤利西斯·格兰特(Hiram Ulysses Grant),后来,一位国会议员在举荐格兰特去西点军校时把他的名字写错了,才成了现在的U·S·格兰特。
1822年4月27日,格兰特生于俄亥俄州,父亲是皮革匠和皮货商。格兰特是父母的长子,下面还有5个弟妹。他生性温和、安静,很害羞,相貌普通,瘦瘦小小,发育晚,直到20岁出头才长成中等身材。他没有谢尔曼那样显赫的家世和出格的智商,也不像谢尔曼那样聒噪。小格兰特除了在养马、驯马方面表现出天赋外,没有其他过人之处。父亲看他学别的也不成,要不就试试运气,到军队里锻炼锻炼?1839年,父亲写信给选区的联邦众议员托马斯·哈默(Thomas Hamer),请他推荐17岁的格兰特去西点军校。“民主党”人哈默倒是挺公平,尽管格兰特的父亲是“辉格党”的支持者,他还是为格兰特写了推荐信,只不过把名字错写成“Ulysses S. Grant”。西点的同学都叫他“山姆”(Sam),因为他的名字的缩写“U.S.”正是“山姆大叔”(Uncle Sam)的缩写,也是美国的缩写。
其实,格兰特对军旅生活不感兴趣,但一时半时又找不到其它兴趣,只好先遂了父亲的愿。他打算上一年学看看,然后退学去干别的营生。等一年过完时,他发现自己虽然不爱军校,但也没那么讨厌它,要不,先凑合着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这样又凑合了三年,毕业时,格兰特在全班39个同学中排名第21。像在家乡时一样,他除了骑术高超,善驯烈马,其余的乏善可陈。奇怪的是,公认的马上高手格兰特没被分到骑兵服役,而是去了步兵团。当时的西点毕业生按规定必须至少服役四年,格兰特像当初进军校时盼着毕业那样盼着退役的那一天,他对那身军装真的没热情。
1844年,格兰特驻扎在密苏里时去拜访西点的同学兼好友弗里德里克·丹特(Federick Dent)。谁知,这一去定了终身:格兰特爱上了丹特的妹妹茱莉亚。四年后,两人在圣路易斯结婚。从此,善解人意的茱莉亚成了格兰特最强大的精神支柱,他一天都不想离开她。他们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正是在茱莉亚的鼓励下,格兰特那身军装穿到了“美墨战争”。战争中,格兰特先是扎卡里·泰勒将军的部下,后又随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一路打到墨西哥城,经历了所有的主要战斗。他从两位将军那里学到了很多战术和技巧,这是西点的课堂上缺失的。他表现得非常勇敢,从三心二意的兵油子变成一心一意的战士。战争结束时,他因功升为上尉。
战后,格兰特又去底特律、纽约上州、旧金山驻防,亲眼见证了“淘金潮”。远离茱莉亚的日子让他变得沮丧,开始酗酒。他越喝越凶,到最后,长官罗伯特·布坎南(Robert Buchanan)只好警告他:要么戒酒,要么回家。格兰特选择了回家。幸好布坎南是厚道人,没给他记过,这也算是光荣退役。1854年,在十年戎马生涯之后,32岁的格兰特回到圣路易斯。除了打仗,他什么技艺都没有,什么营生都不会,茫然若失地面对未来。
退役后的格兰特是天底下最宅的宅男,最高志向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当过农夫,干过皮革生意,做过小买卖,从密苏里搬到伊利诺伊,漂泊不定。尽管有岳父和父亲的帮助,他还是干啥啥不行,一度穷困潦倒。从1854年到1861年的这七年见证了格兰特失意的人生,唯一的慰籍是妻子茱莉亚的守候。有她在,他就觉得满足和快乐;她不在身边时,他就郁闷难当,借酒消愁。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位未来的美军总司令、美国总统几乎注定会平平淡淡过一生。然而,“内战”爆发了。39岁的格兰特似乎一夜之间从平庸的路人变成天才的军人。他终于明白,他这辈子唯一擅长的事就是打仗。
像其他西点的同学一样,格兰特被任命为陆军准将,先在约翰·弗里蒙特麾下任职,又转到哈勒克的部队。哈勒克起初很不看好格兰特,觉得他神经大条,脑子又不太好使,还不够惹麻烦的。1861年11月3日,格兰特根据错误的情报,决定带3千人突袭肯塔基的贝尔蒙特(Belmont)。战斗在11月7日打响。开始时,联邦军队进展顺利,占领了阵地。但南方主将里奥尼达斯·波尔克(还记得那位主教将军吗?)迅速派来援军,南军人数达到5千人。危急中,有人问格兰特:“将军,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格兰特说:“怎么冲进来的就怎么冲出去!”身陷困境的格兰特沉着冷静,带着队伍有秩序地撤退。他的坐下马被打死,换匹马继续指挥,不避枪林弹雨。波尔克和狙击手都看到了这个“北方佬”军官,虽然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波尔克对狙击手说:“你要是愿意就打死他。”但狙击手还是很绅士的,并未向正在指挥战斗的将军开枪。格兰特一直坚持着,最后一个撤离战场。双方各死伤600人。
“贝尔蒙特之战”是北方的又一次不成功的进攻,几乎是“威尔逊河之战”的翻版。这是1861年的“铁律”,每一场战斗都是北方主动进攻,南方防守,最后以北方失败告终。一根筋不怕死如格兰特者也不能扭转战局。但是,经此一战,格兰特赢得了战士们和他的上司哈勒克的尊重。他在时机出现时(哪怕是错误的时机)选择了行动而不是等待,他在满盘皆输时把机会留给所有的人。战士们知道,他们可以信赖格兰特,因为他不会扔下他们不管;哈勒克知道,他可以依靠格兰特,因为他不会退缩。此时的西部军团还有名无实,作为总指挥的哈勒克和另一位将军唐·布尔虽然算不上多出色,但他们都把重点放在打造一支全新的军队上。他们的努力很快就有回报,因为西部有格兰特。
令人沮丧的1861年过去了,1862年悄然来临。新的一年是否有新的转机?格兰特的下一个选择是什么?请看下一个故事:唐纳尔逊堡。
谢谢毕蓝姐的辛苦工作,又等到新文章啦。正好对这位格兰特将军及后来的总统感兴趣。
其实一直对南北战争能打起来,能打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不太理解。美国最初的13个州相当于13个小国家,大家对联邦的认同感并不强烈,更认同的还是自己的州,尽管后来成立了联邦政府,但总体组织还是很松散的,可能比现在的欧盟要组织紧密一些?但跟中国的中央大一统形式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同时,美国人对自由又有着极其深刻的认识。在这样的文化,制度基础上,按理说,南方要独立,逻辑上也合情合理,总不能只有加入的自由,没有退出的自由,北方人又是从哪来的那么强烈的反分裂意识,以至于要不惜一切代价呢?这种强烈的反分裂意识,只是政治精英们的想法还是大众的普遍情绪?
美国人很爱自由,不然,也不会有“内战”。虽然一开始时没有很强的国家观念,但内战爆发时,美国已独立了85年,联邦也已成立72年。这期间,精英阶层一直都是两种观点,一个是“州权”,一个是“联邦”。两个观点互相争斗、平衡,没有胜负。“联邦党”、“辉格党”、“共和党”都是国家主义者,“民主共和党”、“民主党”一般强调州权。即便如此,“民主党”执政时也是尽力维护统一,因为大家已经看到统一带来的好处。所以,“国家”观念在精英阶层中很有市场。当然,另一个重要因素是林肯。如果换一个人,比如他之前的布坎南,维护统一的决心就没那么大了,因为代价太大。这是眼光的问题,也是林肯之所以伟大的原因。
多谢毕蓝姐的回复。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对林肯该如何评价。如果林肯是致力于消除奴隶制,那么从人类自由的角度上,林肯无疑是伟大的总统。就像评价罗斯福一样,尽管在大萧条的环境下,罗斯福的经济政策事后看来可能不仅是无效的,甚至可能大大的延长和加深了萧条,但二战的胜利就是自由的胜利,没有美国,二战很可能回事另外一个结局,这就是罗斯福的伟大之处。其实,评价最伟大的华盛顿也是一样的标准,就是他带给了新大陆自由而不是枷锁。
南北统一这个事情可能由于附带消除了奴隶制,所以在自由这个逻辑下也能勉强站得住脚。只是历史没法假设,如果当时没有奴隶制的问题,或者只是维护了统一,而奴隶制问题还照旧,那么对林肯的评价可能就很难说了。
就像现在苏格兰要独立,而如果英格兰大举出兵维护统一,就很难说是件伟大的事情了。
林肯是个不断进步的人,他也许最初不想废除奴隶制,但最终认识到事情的关键。废除奴隶制也许开始时只是“内战”的副产品,但最后变成了核心(可以从第十三修正案看出来)。像林肯一样,所有的杰出的历史人物之所以杰出是因为他们在不断地进步,并把自身的进步反馈给世界。那些拒绝进步的人只能被淘汰。而且,看历史人物不能完全以现代的眼光,要把他们放回他们自己的时代。每个人都有历史的局限,不可能完全超越时代。即使我们现在觉得自己无比正确,5年、10年、20年、50年、100年后的人们肯定会看到我们的愚蠢和错误。只要能有一点点超越时代的认识,就可以算得上伟大了。华盛顿是个大奴隶主,在今天看肯定是罪恶,但他不能因此被否定。在那个年代,废除奴隶制不仅是道义问题,更有严重的政治后果(包括分裂和战争)。与奴隶制妥协是精英们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他们都想要一个破坏性最小的结果。如果“内战”早爆发10年、20年、或50年,结果会完全不一样。这可能才是妥协的意义吧。
嗯,对,经您这么一分析,我又进一步领会了保守主义的含义,不追求一步到位,轰轰烈烈的理想主义,那反而会带来灾难,因为人的认知总是非常有限的,而是一点一点超越时代,向自由的目的进发。我猜想,华盛顿可能也是这么一点一点进步的,一开始可能也不一定有那种能超越乔治三世的对权力的觉悟,假设把他放到乔治三世那个位置,估计他也会像乔治三世一样也就把国王做下去了,甚至可能因为他能力出众,反而因为做的更加出色而坚定了做国王的意志。而在殖民地的环境下,经历过与众多国父们的交流讨论,战争的洗礼,等等整体环境的影响,才使得他最终战胜了对权力的欲望。不得不说,上帝眷顾美国,即便有大环境的影响,能做到华盛顿这样的,实在超越时代太多了(程度可能就像爱因斯坦超越科学时代一样)。
是的。华盛顿性格很保守,特别小心谨慎,遇事总是斟酌再三才做决定。他智商情商都不算高,看上去不像其他领袖那样有雄才大略,似乎也没有扭转乾坤的魄力。他好像只是顺势而为(或不为),但他的每一个看似无意或偶然的决定都是对美国最有利的。他是上帝赐给美国的最好的礼物。如果他再”聪明“一点或”能干“一点,恐怕结果就很难说了。所以,保守主义值得尊重,至少比“左派”可靠。如果人类不能一步到位得到最好的,那就先试试最不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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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Blueberry:请问 the blueberry 什么季节成熟
北美,从春到秋:)
这书写的太棒了,是翻译的作品还是自己写的,如果是自己写的那你是一个思想十分深邃的人
谢谢!是自己写的,但参考了很多书,也查了很多资料。毕竟,写历史不是写小说,不能太有创意噢。
写得非常好。希望接着写
谢谢!会的。
毕蓝姐您在NY还好吧?我在长岛,快一个月没出门了
最近看到州长和总统的争论,总统是否有权命令各州复工,您觉得这个算是宪法里没有写明的,应该属于各州的权力吗?
谢谢!一切都好。我也在长岛。
现在争论似乎已过去,总统把决定权给了各州。根据第九第十修正案,各州应该有权力,除非危害国家安全。各州主内,联邦主外。当然,现在的联邦已经太强大了,足以威胁州权。如果总统真想干涉,各州多少也会让步,毕竟它们都需要联邦的支持。
在喜马拉雅听完了之前的故事。也买了您的书籍。接着在博客上看。非常感谢好文!
非常感谢!欢迎常来博客!
【他离开了华盛顿,但为林肯总统留下了“内战”的指导方针“蟒蛇计划”,也就是“全面战争”(Total War)的计划。。。。。。“全面战争”不仅打击南方的军事目标,更打击南方的经济,摧毁它供应战争的能力。军事上的胜负是一时的,让南方在围困中窒息和死亡才是长久之策。】川普也有一个蟒蛇计划。
【“你们凭什么跟北方打?北方能造蒸汽船,火车,铁路,南方连一尺布、一双鞋都造不出来。你们匆匆忙忙地与拥有世界最强大脑和最坚定意志的人民开战,他们就在你家门口,你们必死无疑。除了异想天开,你们毫无准备。你们开始时可能会占先机,但你们有限的资源很快就会枯竭,你们会被挡在欧洲市场之外,很快就会衰落。你们如果现在不悬崖勒马,最后一定会失败。”这段话现在听来都是事实,似乎不足为奇,但在形势并不明朗的当时,连林肯也不见得能如此准确地描述“内战”。。。。谢尔曼对南北双方在政治、经济、军事、人口、国际关系等各方面做了详细的统计和分析,准确又全面。】
这段话现在听来都是事实,把北方换美国,把内战换贸易战,可以原封不动描述今天的情景,非常神奇。可见天下木有新鲜事,不学历史真可怕。
哈哈,不能瞎联系。
五十年前已经打过了。
哈哈
谢尔曼的名字,被用来命名二战美国的主战坦克。
是的,M4 Sher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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