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故事(30)- 远征加拿大

加拿大(Canada)是美国北边唯一的邻居。如今的美加关系堪称“国际关系的典范”,两家好得就像一家,羡煞旁人。一个冷若冰霜的加拿大,紧靠着个欲望似火的美国,二百多年竟然没被烤化,本身就是个奇迹。在别处横行霸道的美国人,偏偏对这个邻居以“礼”相待,这其中的缘由我们可以慢慢探寻。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加拿大能赢得美国的尊重,不是求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因为美国人从来就没学会过尊重弱者,即使当他们自己还是弱者的时候。

加拿大是印第安人语中“村庄”的意思,她本是法国人的地盘,“新法兰西”的一部分。在1756到1763年的英法“七年战争”(也叫“法国与印第安人的战争”)中,英国把法国彻底打出了北美大陆,加拿大成了英国在北美的第14个殖民地。此时的“加拿大”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加拿大,她主要是指魁北克省(Quebec)。虽然加拿大成了英国的一部分,但她仍然保持着法国的文化和传统,居民大多数说法语,而且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看上去,加拿大与英语文化格格不入,跟英国似乎不是一条心。

1774年,“第一次大陆会议”召开时,只有英属12个殖民地参加,最北边的加拿大(魁北克)和最南边的佐治亚(Georgia)都没派代表。大陆会议可能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会议一结束就向这一北一南两个“落后分子”发出了邀请,请她们第二年来费城参加“第二次大陆会议”。可是,当1775年5月到来时,加拿大和佐治亚还是没来。大陆会议再发请贴。7月,佐治亚终于来了,加拿大却很有礼貌地拒绝了邀请:谢谢,我们不感兴趣。

这件事听上去有点不合逻辑,英国在北美的这十三个亲生孩子一门心思地造反,那个“养子”却无限忠诚。到底是什么让本来与英国貌合神离的加拿大在关键时刻死心塌地地跟随她呢?这要归功于《魁北克法案》(Quebec Act)。

1774年的《魁北克法案》是英国议会针对波士顿制订的《强制法案》的一部分,但与波士顿无关。《魁北克法案》有三个主要内容。一,把魁北克省的领地从原来的魁北克城和蒙特利尔地区扩展至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广大地区,包括今天加拿大的安大略省,美国的伊利诺伊州、印第安那州、密西根州、俄亥俄州、威斯康辛州、和蒙大拿州,也就是整个“俄亥俄河谷”地带。二,允许魁北克省在处理民事案件时采用法国法律,只在刑事案件和公共事务中使用英国法律。三,推行信仰自由,承认天主教在魁北克省的领导地位。

一看就知道,魁北克省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她成了母亲最宠爱的宝贝。英国议会是看到其他十三个熊孩子越来越不可靠才想出这么一招的,目的就是稳住加拿大。可想而知,这个法案对其他那十三个孩子的伤害有多大。本来,俄亥俄河谷属于弗吉尼亚,密西西比河以东地区是殖民者的西进目标。现在可好,都归了魁北克,这不是把大好前程给堵死了吗?所以,这些殖民地都气炸了肺,反英情绪更加激烈。

《魁北克法案》最厉害的地方还不是对土地的重新划分,而是对天主教信仰的保护,这对英国来说是个惊天动地之举。英国的国教是“新教”,国王是教会的领袖,对新教的不忠就是对国王的不忠。而天主教一向是新教的死敌。在英国本土,信奉天主教的人不能任政府官员,信奉天主教的王室成员不能继承王位。可是现在,为了拉拢加拿大人,英国不惜确认天主教在魁北克的领导地位。在那个信仰大于天的年代,这实在是个不小的让步。

英国的宽容赢得了加拿大的忠诚。在当时的其他十三个殖民地,英国“新教”占主导地位。除了马里兰,别的殖民地都很歧视天主教。加拿大担心,就算跟着其他殖民地闹腾,将来她们还是不能容忍天主教,那又何苦呢?当然,美国建国后是个信仰自由的国家,没有为难天主教徒,但那是后话,谁也没法预料。如果当初魁北克省知道未来的美国比英国更自由,她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大陆会议对加拿大的立场很恼火,哼,不跟我们一起闹革命,我们就革你的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刚刚袭取了提康德罗加堡的两个领军人物,伊森·艾伦和本尼迪克·阿诺德,几乎同时向大陆会议建议进攻加拿大,因为他们都探得蒙特利尔(Montreal)和魁北克城(Quebec City)的守备非常薄弱。而且,控制了提康堡,大陆军进可攻,退可守,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艾伦和阿诺德这两个冤家对头在战略思想上却惊人地一致,他们都认为占领魁北克可以防止英军南下,解除十三个殖民地的后顾之忧。

1775年6月27日,大陆会议决定入侵加拿大(Invasion of Canada)。当时,所谓的大陆军(Continental Army)不过是群从没打过仗的民兵,华盛顿还在赴任途中,大陆军的供给基本上没有着落。头脑发热的大陆会议,面对强大的英帝国,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竟然决定主动到别人家找事儿,只能说明,这个正在形成中的年轻国家对北美大陆有着非同寻常的野心。

伊森·艾伦和本尼迪克·阿诺德的个人野心跟大陆会议的大陆野心一样大,他们都争着要当这次远征的主帅。大陆会议拿不定主意,只好和稀泥,选择了第三者:来自纽约的菲利普·斯凯勒将军(Philip Schuyler) 。因为新英格兰的民兵正在包围波士顿,进攻加拿大的主力只能由纽约的民兵担当。让一个纽约人统帅这支军队是个合乎逻辑的选择。可是,这位斯凯勒将军压根儿就不是个将才。他参加过“法国与印第安人的战争”不假,但他只是做过军队的管理工作,相当于“人事部”,并没有真正打过仗。而且,斯凯勒的身体不好,一年中有半年躺在病床上。他优柔寡断,做事拖沓,看上去也不想打这一仗。也许因为斯凯勒太了解自己了,也许因为他在“人事部”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位不太靠谱的主将很明智地为自己选了一位非常靠谱的副将,他就是果敢、机智、雷厉风行的理查德·蒙哥马利(Richard Montgomery)。

37岁的理查德·蒙哥马利是爱尔兰人,他在“法国与印第安人的战争”中做为英国军官来北美参战。在北美,他爱上了一个美丽、富有的纽约女孩,也爱上了新大陆。战争结束,当他的军团离开纽约港回英国时,蒙哥马利没有走,他留下来,成了一个“美洲人”。因为他的妻子来自纽约显赫的利文斯顿家族(Livingstons),蒙哥马利也就成了上流社会的一员。这次斯凯勒将军选中他,也跟他的社会地位有关。

加拿大气候寒冷,进攻加拿大最好的时间当然是夏秋之时,应该争取在冬天到来之前结束战斗。尽管大陆会议不断催促,斯凯勒却慢慢腾腾,迟迟不肯动身。后来又生了病,想动也动不了。从6月拖到8月,眼看着黄花菜都凉了,蒙哥马利急得直跳脚。此时,英军已经得知大陆军的企图,准备派人袭取提康堡。提康堡一失,整个加拿大计划就得泡汤。蒙哥马利再也忍不住了,他给斯凯勒留了张纸条说,我先去提康堡了。很抱歉,没有您的命令就擅自行动,但“阻止敌人的进攻是头等大事”。蒙哥马利领人一溜烟赶往提康堡,斯凯勒看了纸条也觉得不好意思,从床上爬起来,追赶蒙哥马利去了。

最初提出征服加拿大的艾伦和阿诺德都没捞着这个差事,他俩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人,岂能善罢甘休?艾伦带着一小队“绿山男孩”赶到提康堡,正好碰上蒙哥马利的人马。不久,斯凯勒也到了。他们兵合一处,留1千来人守住提康堡。1775年9月4日,他们带其余1千多人沿尚普兰湖北上,直逼圣约翰城(St. John’s),正式拉开了远征加拿大的序幕。

本来,圣约翰很空虚,但让斯凯勒耽误的这两个多月给了加拿大总督卡尔顿将军(Gen. Carleton)足够的时间增援圣约翰,加强防卫。大陆军失去了当初偷袭提康堡的优势,只能强攻。打了两个星期,圣约翰岿然不动,斯凯勒自己先受不了了,旧病复发,只好回后方修养,把整个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蒙哥马利。蒙哥马利一面指挥继续围困圣约翰,一面派伊森·艾伦和另外一个民兵领袖约翰·布朗(John Brown)绕过圣约翰,分两路北上去招募新兵,补充力量。

伊森·艾伦一路走去,非常惊喜地发现,竟然有很多加拿大人支持革命,愿意参军,几天就招到数百人。这可把艾伦的兴头给刺激起来了。天生就胆大包天的艾伦决定独自带着这几百人去进攻蒙特利尔。可是,等快走到蒙特利尔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现实:来得快的战士去得也快。几天功夫,几百人只剩下110人,其余的都开了小差。就这几个哪够打蒙特利尔的?没办法,艾伦带着这一百来号人走上回圣约翰的路,半道碰上约翰·布朗。布朗招了200人,这样,两股加起来有300多人。艾伦的情绪又上来了,他和布朗商量,领着这300多人重返蒙特利尔,非要征服这座城市不可。

到了蒙特利尔城下,艾伦跟布朗说好,9月25日,他们一南一北,跨过圣劳伦斯河,分两路攻城。第二天,伊森·艾伦和他的110人按计划渡河,向蒙特利尔发起攻击。糟糕的是,约翰·布朗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渡河,这样就把艾伦的人马单独晾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艾伦发现大势不妙,忙指挥撤退,但卡尔顿将军的人已经冲上来了,伊森·艾伦和其他20几个没来得及撤回河对岸的战士都成了俘虏。大陆军对蒙特利尔的第一次进攻失败了。

艾伦在蒙特利尔城下损兵折将的时候,他昔日的战友兼对手本尼迪克·阿诺德正领着一千一百人向加拿大挺进,目标:魁北克城。阿诺德是怎么搞到这么多人的呢?他可比伊森·艾伦心眼儿多。大陆会议不让我挂帅是吧?我找华盛顿去。9月,本尼迪克·阿诺德来到坎布里奇华盛顿的大本营。他向华盛顿全盘推出进攻加拿大的计划,讲得头头是道,在行在理。华盛顿特别欣赏他的才干和勇气。当时,波士顿战事正陷入僵局,华盛顿手头很紧,抽不出多少可用之兵,但他还是咬咬牙,给了阿诺德一千一百人,还派了一位非常出色的将领丹尼尔·摩根(Daniel Morgan)做阿诺德的副手,一起领兵北上。华盛顿告诉阿诺德从东线进攻,与西线的蒙哥马利遥相呼应。

9月12日,阿诺德与摩根告别华盛顿,向北进发。阿诺德如愿以偿,别提多得意了,可算是到了大展宏图、建功立业的时候。他哪里知道,等待他的是一条多么坎坷的行军路。去魁北克最方便是水路,阿诺德打算从缅因(Maine)乘船顺肯尼贝克河(Kennebec River)北上,省力、省钱、又省时间。当他赶到河边,却发现,大陆军匆匆造起来的几条平底大船是货真价实的“豆腐渣工程”,还没用呢就散架了。没船坐,咱就走路吧。这可费劲了,因为根本没有路。阿诺德带着他的一千来人,在层层叠叠的森林中艰苦跋涉了180英里(约290公里)。11月9日,他们终于来到圣劳伦斯河南岸。河对面,就是魁北克城。

此时,阿诺德的大陆军已经跟一帮乞丐没什么两样了,他们衣衫褴褛,食不裹腹。由于旅途艰难,他们无法携带大量食物,吃饭成了问题。粮食吃完了吃肥皂,肥皂吃完了吃皮带,皮带吃完了吃皮靴。大批战士或死或逃,一千一百人走到魁北克只剩下六百。本来计划20天的行程整整走了45天。然而,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阿诺德还是拒绝放弃。他仍然要攻打魁北克城,坚持完成这项看上去已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诺德被延误的行程给了英军增援魁北克的时间。魁北克城中已有一千二百名守军,他们吃得饱,喝得足,穿得暖,以逸待劳地看着城外那帮摇摇欲坠的大陆军。11月的魁北克已经是寒风刺骨,这仗还用打吗?光冻就把他们冻死了。与此同时,英国皇家海军的一艘军舰正沿圣劳伦斯河北上,它将与城内的军队里外夹击,把大陆军彻底包了饺子。

11月14日,阿诺德领兵渡过圣劳伦斯河,开始了对魁北克城的进攻。饿着肚子的大陆军打起仗来还挺勇敢,他们顺利穿过亚伯拉罕平原,攻入魁北克外城。可是,接下来形势就不妙了。城内守军越来越密集的枪炮终于让大陆军支撑不下去了,河上的英国军舰也开了火。腹背受敌的大陆军只好撤退。阿诺德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魔术,竟然在英军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领着打剩的三四百人撤往特伦堡(Point-aux-Trembles)。12月2日,阿诺德惊喜地看到,蒙哥马利将军亲自带人到特伦堡来增援他了。

蒙哥马利怎么会出现在特伦堡呢?他不是正围困圣约翰吗?蒙哥马利在圣约翰围城两个月。11月2日,城内守军弹尽粮绝,终于投降。蒙哥马利进城一看才发现,其实城内守军的状况比自己的队伍强多了,他们吃的、穿的都比大陆军好,只是被大陆军的气势唬住了才投降的。此时的大陆军已经三餐难继,如果不是咬牙挺着,早就完蛋了。进了城,蒙哥马利让大家把能找到的食物全拿来,饱餐一顿。这一顿是吃饱了,下一顿呢?蒙哥马利的计划是:下一顿,到蒙特利尔去吃。

为了让自己的羸弱之兵变成虎狼之师,蒙哥马利告诉大家:蒙特利尔城里什么都有,热腾腾的饭菜,暖和的棉衣,要多少有多少。弟兄们跟我杀进去,保证你们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大陆军战士深受鼓舞。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蒙哥马利的勇敢、真诚、坚毅让所有的战士都爱上了他,他们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

蒙哥马利率军沿圣劳伦斯河北上,迅速抵达蒙特利尔。他不愧是在英国正规军里历练出来的将领,打起仗来很有章法,干脆利索。11月13日,大陆军猛攻蒙特利尔,城内的英军势单力薄,招架不住。卡尔顿总督弃城而逃,败走魁北克城。大陆军占领蒙特利尔,获得了自开战以来最辉煌的胜利。蒙特利尔是魁北克省的首府,它的陷落对加拿大的震动可想而知。

现在,蒙哥马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大陆军在蒙特利尔获得了丰富的给养,渐渐恢复元气。蒙哥马利的下一个任务就是等本尼迪克·阿诺德的消息。他知道阿诺德的本事,没准儿此时已经拿下魁北克城了呢。没想到,左等右等,来的却是坏消息。蒙哥马利让部下大卫·伍斯特(David Wooster)镇守蒙特利尔,自己领着人来特伦堡帮阿诺德。

蒙哥马利的到来让阿诺德大喜过望,两人合起来的兵力达到一千人,足以组织有效的进攻。蒙哥马利还带来了给养,阿诺德那些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战士们终于吃上饱饭了。可是,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更严重的问题。12月的魁北克滴水成冰,魁北克城墙特别坚固,在这种条件下攻城太困难了。城内的卡尔顿总督又得到了当地民兵的增援,魁北克的守军增加到一千八百人,几乎两倍于大陆军。武器就更不用说了,城内枪炮齐全,大陆军只有枪,没有炮,弹药也不多。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阿诺德手下所有新英格兰战士的合同在12月31日就要到期了。这意味着,1776年1月1日,当新年的曙光降临时,这些士兵就要卷铺盖回家,谁也无权阻拦他们,除非战斗正在进行。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士兵的短期合同(3到6个月)一直困扰着大陆军的将领们,华盛顿为此寝食难安,不知道跟大陆会议吵了多少次。在后面的故事中,我们还会不断地碰到这个棘手的问题。眼下,这正是蒙哥马利和阿诺德必须面对的。

眼看着攻占魁北克城根本不现实,换别人早就收兵回蒙特利尔了,来年再战。可是,蒙哥马利和阿诺德不是“别人”是“超人”,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决定,在12月31日,也就是大陆军士兵合同到期的最后一天,进攻魁北克城。这是大陆军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战,明明看不到希望,却不想放弃。他们知道,等春暖花开时,圣劳伦斯河一解冻,英国军舰会长驱直入,那时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1775年12月31日,蒙哥马利在北,阿诺德在南,兵分两路,同时向魁北克城发起进攻。这种近乎自杀性的攻击注定是一场悲剧。阿诺德领人刚往上冲,就被子弹打中一条腿,他不得不把指挥权交给丹尼尔·摩根。摩根还真不是闹着玩的,他勇猛过人,很快就打开缺口,冲入魁北克下城。北面的蒙哥马利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他面对的是敌人最猛烈的炮火。卡尔顿总督看着大陆军逼近时,下令所有的枪炮照准了打。一阵火力过后,蒙哥马利带上来的第一梯队就所剩无几,蒙哥马利本人也中弹身亡,北面的进攻就这样失败了。

卡尔顿收拾完蒙哥马利,转过头来对付摩根。此时,下城已经进入肉搏战。卡尔顿大队人马一来就把大陆军包围了。大陆军战士纷纷投降,但摩根却坚持战斗,直到他看到一个神父打扮的人。摩根冲上去揪住他,大喊:“你是不是神父?”那人都懵了,点点头:“是。”摩根说:“好。我把我的剑交给你。别的那些胆小鬼没有资格接受它。”就这样,摩根和他的300多名战士成了俘虏,尽管他一直拒绝正式向卡尔顿投降。

“魁北克之战”(Battle of Quebec)大陆军损失过半,惨败而归。卡尔顿后来辨认出蒙哥马利的尸体,为他举行了非常体面、隆重的葬礼。蒙哥马利曾在英军服役,战绩卓著,向他表示敬意是应该的。摩根坐了两年牢,在华盛顿的努力下,以交换战俘的形式回到大陆军。回来后,华盛顿对他的信任和欣赏一如既往。摩根将在萨拉托加战役和南方战役中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他没有辜负华盛顿的厚望。

魁北克城外另一位神奇人物当然是本尼迪克·阿诺德了。他虽然受了伤,却没下火线。看到攻城的大陆军全线崩溃,阿诺德临危不乱,从容镇定地指挥撤退,成功地保住剩下的一半人马。即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阿诺德也没放弃希望。他死活不回蒙特利尔,带着这几百人扎营在魁北克近郊,靠惊人的意志度过了一个悲惨的冬天。正是因为阿诺德虎视眈眈地在城外赖着不走,卡尔顿不敢分兵去打蒙特利尔,蒙特利尔的大陆军得以安全过冬。

远征军失利的消息传到波士顿,华盛顿敦促大陆会议速派援军。1776年4月2日,阿诺德收到大陆会议的来信。他因战绩出色被提升为准将,同时被任命为蒙特利尔的主帅。从11月到4月,在坚持了5个多月后,阿诺德终于离开了魁北克城。他去蒙特利尔替换大为·伍斯特,魁北克战事则交给伍斯特和刚来增援的约翰·托马斯(John Thomas)指挥。托马斯带来两千五百人,攻占魁北克城似乎又有了希望。

可是,托马斯和伍斯特的运气一点也不比蒙哥马利和阿诺德好。刚来没多久,大陆军中就爆发了传染病,主要是天花。战士们有的死于疾病,有的逃跑了,有的合同到期回家了。短短一个月,两千五百人迅速缩水到六百人。5月,圣劳伦斯河冰雪消融,托马斯接到消息,英军一万三千人正由约翰·伯格因将军率领,沿河北上,准备抄大陆军的后路。托马斯只好下令撤离魁北克,但是,他没能看到蒙特利尔,因为他也被天花夺去了性命。

阿诺德到了蒙特利尔才发现,城里的形势一团糟。大卫·伍斯特刚接管蒙特利尔时干得还不错,很注意跟当地人搞好关系。大家觉得跟南边那十三个殖民地一起闹革命也不算个坏主意。可是,渐渐地,伍斯特开始镇压那些持不同政见者,以革命的名义乱抓人,引起了加拿大人的极大反感。虽然阿诺德尽力弥补,但误会已经太深。

3月,大陆会议的一个三人代表团来到蒙特利尔,为首的是本杰明·富兰克林。他专门请了两个马里兰的天主教神父与他同行。将近70岁的富兰克林风餐露宿,一路劳顿来到这里,就是想说服加拿大人一起造反。可是,大陆军在蒙特利尔的所作所为已经对当地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富兰克林磨破了嘴皮子,魁北克省议会还是拒绝了大陆会议的要求。富兰克林只好无功而返。

随着英军越来越靠近蒙特利尔,阿诺德别无选择,只能撤退,否则就要全军覆没了。随后,英军又在三河镇(Trois-Rivieres)大败大陆军的援军,大陆军在加拿大境内的军事行动彻底结束了。英军乘胜追击,把战事引进纽约。17艘英国军舰沿尚普兰湖南下,直逼瓦尔克岛(Valcour Island),下一站就是提康堡。英国人志在必得,况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们。可是,他们面对的不是个轻易服输的对手。他们面对的是本尼迪克·阿诺德。

阿诺德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让战士们拼命砍树,几天之内就造出4艘奇丑无比的大船,外加11条歪歪扭扭的小船。他就敢带着这15艘“军舰”和750个人,开上湖面跟英国军舰打“海战”。那4艘大船实在太丑了,方不方圆不圆呲牙咧嘴的,把英国人都看傻了,还以为什么怪物呢。阿诺德可没觉得自己的船丑,他得意洋洋地站在上面,神气得像个海军上将。等英国人看清楚这群怪物原来是几条破船,一阵炮击,阿诺德的15条船就剩下4条,他乘着其中一条勉强逃生。但他们还是击伤了两艘英国军舰,也算没白忙活。

阿诺德虽然战败,但他沿湖处处阻击,英军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沉重代价。就这样,他奇迹般地把战斗从夏天拖到冬天,英军始终无法靠近提康堡。当1776年的冬天来临,卡尔顿总督终于决定暂时休兵,放弃与威廉·豪将军在纽约会合的计划。卡尔顿打算在1777年春天重新开战,再次南下纽约。但他不知道,1777年,命运之神将不再眷顾英国。南下的英军将在“萨拉托加战役”中全军覆没,“独立战争”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阿诺德在纽约州的丛林中与英军苦苦周旋时,华盛顿正在纽约市与威廉·豪的主力殊死搏斗。可以想象,如果阿诺德没有阻止加拿大的英军南下,华盛顿将腹背受敌,难逃覆亡的命运。虽然阿诺德后来成了叛徒,但此时此刻,他拯救了革命,是地地道道的民族英雄。

入侵加拿大的决定是大陆会议在“独立战争”中最大的败笔,它不仅浪费了宝贵的人力、物力、财力,还把本来中立甚至同情“美国革命”的加拿大彻底推向了英国,也对两国关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美国建国后与英属加拿大长期交恶,冲突不断,终于在1812年再次大打出手。美军火烧多伦多,唤醒了加拿大的民族意识,催生了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加拿大。

虽然远征加拿大的行动失败了,但大陆会议从来没有放弃过征服加拿大的计划。华盛顿也赞成这个计划,但他实在力不从心,根本腾不出手来。后来,在英美进行《巴黎条约》的谈判时,本杰明·富兰克林坚决要求把整个魁北克省划归美国,英国说什么也不干。最后,两国达成妥协,把魁北克省一分为二。北面的蒙特利尔、魁北克城地区归加拿大,南面的俄亥俄河谷归美国。美国人要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总算没吃亏。

大陆军远征加拿大时,华盛顿正在波士顿城外一筹莫展。他将怎样打破波士顿的僵局呢?他又将怎样整治堪称“乌合之众”的大陆军?请看下一个故事:解放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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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esponses to 美国的故事(30)- 远征加拿大

  1. 🍰🍓 says:

    您能具体讲讲佐治亚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它最开始不参加北美对英国本土的敌对活动中来,保持对英王的忠诚,而后来又反水和其他States一起对抗英国了?

    • blueberry says:

      当时佐治亚议会里保守势力占多数,不赞成革命。后来,选举之后,激进派占了优势,才派代表来的。南方整体不如北方积极,弗吉尼亚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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