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故事(155)- 里士满

1865年3月4日,天下着小雨,寒风凛冽。这是林肯第二次宣誓就职的日子。早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白宫与国会山之间,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聚集着,一队黑人战士穿着整齐的深蓝色军装在巡逻。将近中午的时候,贵宾们开始出现在国会大厦前的平台上,有参众两院的议员、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内阁成员、各国的外交使节,还有受邀的其他名人。人群聚集在国会山周围,等待“吉时”。

首先就职的是当选副总统、来自田纳西的“民主党”人安德鲁·约翰逊(Andrew Johnson)。约翰逊显得很憔悴,他前些日子一直卧病,写信请林肯允许他在家乡纳什维尔就职,但林肯还是敦促他来首都。约翰逊的讲话不太出彩,他宣誓的声音也很小,几乎没人听得见,或者说,没人在乎,约翰逊的处境难免有些落寞。“共和党”人绝对没想到,接下来的四年里,这位在就职日没激起任何水花的副总统先生将让他们血脉喷张。

现在,轮到林肯讲话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充满热情和仰慕,与四年前的“群嘲”模式完全不一样了。过去的四年见证了美国历史上最血腥的战争,见证了惊心动魄的分裂与混乱,也见证了林肯的成长,见证了他如何带领他的国家从至暗走向黎明。像四年前一样,他的体态依然像“某种动物”,走起路来依然蹩手蹩脚,他依然用土里土气的口音讲着奇奇怪怪的笑话,他似乎依然是那个渺小又平凡的“草原律师”。他的头发白了很多,皱纹多了很多,眼窝陷得更深,眼里都是悲伤。他看上去至少老了十岁,脸更丑了,背更驼了,他的白宫岁月显然不是一段惬意的旅程。他不得不看着一个统一的国家走向分裂,和平富裕的土地上血流成河,几百万美国人自相残杀,几十万美国人命丧战场。他的小儿子死在白宫,大儿子闹着从军,妻子几乎精神崩溃。这一切让他每天生活在极度的沮丧中,经常做同一个在暴风雨中行船的噩梦,低沉抑郁的气氛让白宫有时看上去像被诅咒的鬼屋。然而,正是这一片狼藉和无穷无尽的悲剧铸造了林肯的执着、勇气、和智慧,不管他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如何,他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不可替代。当卫兵举起手示意总统要讲话时,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无边的静默是人们对他最好的评价和最高的敬意。

林肯走到台前,开始念他准备好的稿子。这是他最著名的三个演讲之一(还记得另外两个吗?),你可以在林肯纪念堂中看到它。像前两个一样,越是关键的重要的讲话,林肯越惜言如金。这篇稿子只有701个词,6到7分钟就念完,却被传颂至今。他在开头简单回顾了最近的战争进程,表达了希望和尉籍。然后,他回忆了四年前战争爆发的情形:

“所有的人都害怕它(战争),所有的人都想避免它。(四年前)当我在这同一个平台上发表就职演说并致力于不以战争的方式拯救联邦时,叛乱者也在同一个城市中致力于不以战争的方式摧毁联邦,他们企图通过谈判使联邦解体以达到分裂的目的。双方都反对战争,但一个宁可发动战争(make war)也不想让联邦生存,另一个宁可接受战争(accept war)也不愿让联邦消亡。于是,战争来了。”

四年前,林肯的首要目标是维护联邦,为此,他愿意保留奴隶制(参看《美国的故事(125)- 分裂的房子》)。但是, 这一次,他不再把战争的根源局限于联邦的存亡,也不再遮掩和扭捏,而是直指战争的本质:奴隶制。 在付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之后,那个对奴隶制听之任之的旧联邦一去不复返了。

“八分之一的人口是黑人奴隶,他们并不是遍布联邦,而是集中在南方。这些奴隶代表着非同寻常的巨大的利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利益才是战争的根源。增强、延续、扩展这个利益是叛乱者的目的,他们为此不惜用战争撕裂联邦,尽管当时的联邦政府只是禁止奴隶制在新领地的扩张而已。双方都没料到战争的规模如此之大,耗时如此之长。双方都没指望这场冲突的原因会随着冲突的消失而消失或在冲突爆发之前就消失。双方都期待轻而易举的胜利,或不那么天翻地覆或令人震惊的结果。双方都读同一本《圣经》,都祈求上帝帮助自己战胜对方。 听上去也许很奇怪,有人竟然祈求公正的上帝帮助他从别人脸上的汗水中榨取面包,但让我们不要去评判别人,正如我们自己不想被别人评判。双方的祈祷不可能都被应允,至今,没有任何一方的祈祷被全部应允。 ……如果我们认为美国的奴隶制是上帝的意志……,那么,现在他的意志是废除它,因为他把这场可怕的战争赐予北方和南方……我们深情地盼望,热切地祈祷,这场战争的灾难迅速结束。然而,如果上帝想让它继续,直到把二百五十年来靠奴隶们无偿的劳动积累起来的所有财富都耗光,直到,如三千年前人们说的那样,用鞭子抽出的每一滴血都要用刀剑刺出的另一滴血来偿还,我们仍然要说:‘上帝的审判是公正无误的。’”

在最后一段,林肯释放了这段演讲释放的最重要的信号:他愿意以宽容的心重新接纳南方。

“我们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对所有的人都怀着善意(With malice toward none,with charity for all),既然上帝让我们看见正义,我们就坚守正义。让我们继续努力完成我们的工作,包扎我们国家的创伤,关心那些为战争做出牺牲的人,照顾他们的妻儿,以求在我们之间以及与他国之间重建并珍惜公正持久的和平。”

林肯讲完后,新任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萨尔蒙·奇斯(Salmon Chase)走上前主持了宣誓仪式。这位满腹牢骚的前财政部长,满脑子总统梦。他在林肯的内阁干了四年,吵了四年架,辞了四次职,林肯终于在第四次让他如愿走人。奇斯以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结束了,不成想,1864年10月12日,首席大法官罗杰•托尼去世,长达28年的“托尼法庭”结束了。在慎重考虑各方利益之后,林肯提名奇斯继任首席大法官。这个提名符合各界的期望,满足了“共和党”激进派的诉求,也是对奇斯在财政部长任上的成就的肯定。奇斯脾气不好,但才华毋庸置疑,他掌管的财政部不仅高效地供应了战争,也催生了高效的金融市场,为美国经济在战时的高速发展和战后的迅速腾飞立下汗马功劳。奇斯将是一位出色的首席大法官,“奇斯法庭”将成为维护人权、特别是黑人权利的中流砥柱。

就职仪式顺利结束。林肯的演讲很精彩,他的决心也很大,为了永久的和平,为了联邦的稳固,为了废除奴隶制,他愿意继续战斗,他愿意等。但是,美军总司令尤利西斯·格兰特将军不想等了,他要就地结束战争。自从1864年6月“陆路战役”结束后(参看《美国的故事(149)- 血色夏日》),格兰特的“波多马克部队”和罗伯特·李将军的“北弗吉尼亚部队”就僵持不下。其实,“僵局”一点也不僵,双方不停地扭打,不停地迂回,不停地拉锯,不停地挖战壕,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彼得斯堡围城战”(Siege of Petersburg)。

虽然非格兰特所愿,但他正在打的确实是一场“消耗战”(War of Attrition),消耗着物资,更消耗着人命。一位刚从前线回来的众议员向林肯复述格兰特的话:“我们每死三个人就要让敌人死五个人;我们每死三头牲口,他们就要死五头。告诉总统我们就是这样打的。”这位议员说:“我听得浑身发冷。”在将近10个月的对峙和双方共约7万人的伤亡之后,格兰特决定临门再踹一脚,把李逼出彼得斯堡和里士满。

先看看彼得斯堡的形势。彼得斯堡的“围城”和传统意义或一般人印象中的“围城”是不一样的。传统上的围城,比如当初包围维克斯堡,是“静态”的,是把城围个水泄不通,除了炮火,双方的军队很少接触,很少死亡。等被围的一方弹尽粮绝出城投降,战斗就结束了。彼得斯堡是“动态”的围城,或者说,根本没有真正合围,双方一直在打,没歇过。原因很简单,格兰特“围”的不是一座城,而是两座城外加几条铁路线。彼得斯堡在里士满以南25英里,是里士满的供给中心,两城由铁路相连。彼得斯堡是五条铁路线的枢纽,它若丢了,里士满不攻自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格兰特进攻里士满受挫后便企图先拿下彼得斯堡,切断铁路线。李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格兰特往南,他也往南,两军就像两条平行线,从里士满到彼得斯堡,沿着铁路线和两座城市的外围画圈。格兰特在外,李在内,不停地动,不停地打。从1864年6月的“第一次彼得斯堡之战”和“第二次彼得斯堡之战”到1865年2月的“海切尔溪之战(Battle of Hatcher’s Run)”,大大小小二十余战,格兰特冲不进李的防御圈,李也冲不出格兰特的包围圈。战斗打到哪,战壕就挖到哪,彼得斯堡城外成了层层叠叠的战壕迷宫。彼得斯堡之所以在军事教科书上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它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战术的完美预演。

里士满-彼得斯堡战役:红色是南方军队,蓝色是北方军队

到1865年3月,格兰特坚信最后的时刻已然来临。其一,菲利普·谢里登的“烈火铁骑”完成了对谢南多厄河谷的扫荡。他不仅赶跑了厄利,还烧了成千上万的谷仓,抢了40多万蒲式尔的粮食和70多万发子弹,外加2千5百多匹马和7千头牛。 谢里登扫荡得如此彻底,以至于人们说:“如果一头奶牛飞过河谷,它必须自备午餐。” 李的运粮队屡屡遭劫,供粮区又被破坏,他的军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很多战士已经好几个月打赤脚了。马也成批地病死饿死,骑兵都快成步兵了。反观北方军队,物资堆积如山,吃不尽穿不尽用不尽,甚至产生了很多浪费。随着援军的到来,“波多马克部队”达到12万人,李只剩下不到6万。谢里登完成任务后带着他的5万“谢南多厄部队”(主要是骑兵)正赶往彼得斯堡。其二,威廉·谢尔曼成功地完成了从亚特兰大到萨瓦纳、再从萨瓦纳到戈尔兹伯勒的两次远征,摧毁了南方的主要粮仓佐治亚和南卡罗来纳。现在,他的6万军队正在北卡的戈尔兹伯勒休整,不日将进入弗吉尼亚包抄李的后路。李还能坚持下去吗?

似乎是为了让总统亲眼目睹“内战”的最后一战,格兰特邀请林肯来军营“度假”,说这样有益于他的身心健康。林肯欣然同意,带着夫人玛丽和12岁的小儿子泰德,乘坐海军的“河上女王号”(River Queen)蒸汽船,于3月24日来到弗吉尼亚的城市点(City Point)。这里是格兰特的指挥部所在。因长子罗伯特·林肯正给格兰特当帐前助理,这次也算“第一家庭”的父子、母子、兄弟团聚。没想到,“好戏”在第二天就上演。原来,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想赶在谢里登和谢尔曼与格兰特会合之前做最后一搏,希望能把格兰特打退(或吓退)。3月25日凌晨,南方的约翰·戈登(John Gordon)将军对斯特德曼堡(Fort Stedman)发动突然袭击。开始时,北军确实吓了一跳,有点乱,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打退了敌人,把缺口堵上。南方最后一次突围的努力失败了。此战北方伤亡500人,被俘500人;南方伤亡800人,被俘1800人。林肯亲临战场观战,并到医院慰问伤兵。他看着被鲜血浸红的土地和断臂残肢,心情格外沉重。他说:“我已看够了战争的恐怖,希望这是结束的开始(beginning of the end)。”

在“河上女王号”上,林肯见到了刚刚率部赶到的谢里登。1.93米(6英尺4英寸)的林肯握着1.63米(5英尺4英寸)的谢里登的手说:“谢里登将军,这场罕见的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一个骑兵战士的身高应该是6英尺4英寸,但是,我已改变了观点,5英尺4英寸的人才能轻松驾驭啊。”

3月27日,谢尔曼来到城市点。他是来跟格兰特商量下一步的计划的,不知道总统也在。格兰特在码头迎接谢尔曼,两个好朋友时隔一年又见面了,知心话简直唠不完。谢尔曼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个小时还没停顿的迹象,格兰特只好打断他:“对不起,总统在‘河上女王号’上等着呢。”两人与海军上将大卫·波特(David Porter)将军一起来到林肯的船上。林肯与谢尔曼是老相识,却已有四年未见,自然少不了问长问短的。从轻松的玩笑到严肃的话题,这风云变幻的四年岂是一晚上能聊完的?

3月28日,在波特的陪同下,“内战”的北方“三巨头”(林肯,格兰特,谢尔曼)再次在“河上女王号”开会。这次比前一晚严肃多了,谈的全是正经事儿,包括联邦将以什么方式结束战争。格兰特和谢尔曼都认为,他们还有最后一战。林肯问:能不能避免流血?两位将军说:这事儿我们控制不了。军事问题谈完后,谢尔曼的二杆子劲儿上来了,问起了军人很少问的政治问题:怎样处理叛军?怎样处理南方的政客,包括杰斐逊·戴维斯?能放他们逃亡(国外)吗? 林肯一向很有原则,军事上的事将军们说了算,政治上的事总统说了算。但在爱将面前,林肯还是很坦诚。他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击败叛军,然后让叛军战士都回家,回归正常的生活。至于戴维斯嘛,林肯拒绝表态,但认为逃到国外不是选项之一。从林肯的话中,将军们听到了总统重建南方、善待南方人的心愿。会谈结束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他们也许没意识到,这两天的聚会是“三巨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同框。这是谢尔曼最后一次见到林肯,因为林肯的生命只剩下19天。在未来的岁月里,谢尔曼将永远记得林肯与他告别时说的那几句话。林肯问:“谢尔曼,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格兰特和你吗?”谢尔曼说:“不知道,林肯先生,你一向对我特别好。”林肯说:“因为你从来不指责我。”

在28日的会谈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谢尔曼和林肯在说话,特别是谢尔曼,显得特别兴奋。这也难怪,他是天生的话唠,又神经兮兮的,热切地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战。格兰特是最安静的一个,他本就腼腆,话又都让谢尔曼抢着说了。但是,格兰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谢尔曼离开后,格兰特对总统说:“我希望东部的军队(包括‘波多马克部队’和‘谢南多厄部队’等)终结他们的老对手。如果西部的军队(谢尔曼的部队)打最后一仗,他们就会得到所有的荣誉。来自西部的议员就会对东部的议员说:你们一事无成,只好等着我们征服了西部和南部所有的地区,然后来帮你们对付你们唯一的敌人。”林肯忽然明白了格兰特的用心,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本来只想结束战争,并不在乎哪支部队打最后一仗。听了这番话后,他同意了格兰特的计划。也许,付出了巨大牺牲却没打几个胜仗、被南方北方国内国外嘲笑了四年的“波多马克部队”值得收获最后的荣誉吧。

3月29日,格兰特带着部下登上专列,赶往彼得斯堡前线。汽笛鸣响时,林肯挥舞着帽子喊道:“再见,先生们!上帝保佑你们!记住,你们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

1865年4月1日,北方军队的“最后一战”开始了。这一天,在“五叉口之战”(Battle of Five Forks)中,谢里登的部队在付出了1000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突破了由乔治·皮克特(还记得“皮克特冲锋”吗?)防守的五叉口防线。这是彼得斯堡防线的最重要的据点。4月2日,“波多马克部队”、“谢南多厄部队”、“詹姆斯部队”联合对彼得斯堡发起全线进攻(“第三次彼得斯堡之战”),切断了彼得斯堡与里士满之间的交通。李将军撑不下去了。他的防线本来就已经很薄弱,格兰特又不怕流血,不惜人命,不计代价地往上冲,无论失败多少次都不放弃。格兰特与之前的美军统帅完全不同,李根本没法钻空子,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把戏也不灵了。南军勉强坚持到天黑,只为争取撤退的时间。李终于明白,他正为维护一个十八世纪的制度在十九世纪与一位二十世纪的将军打仗。他赢不了。4月2日夜,李下令撤离彼得斯堡和里士满。

4月2日恰好是星期天。这天早晨,彼得斯堡战事正酣。戴维斯总统像往常一样在里士满的圣保罗教堂做礼拜。一个信使蹑手蹑脚地来到戴维斯身边,递给他李发来的电报:“我建议做好一切准备今晚撤离里士满。”戴维斯的脸色顿时煞白,他一句话没说,站起来离开教堂。他不必说话,人们从他的脸上读懂了一切。消息瞬间传遍全城,里士满一片“末日”景象。人们大包小包地奔向车站、码头,政府官员、国会议员带着国库中仅剩的黄金和重要文件逃往里士满西南150英里处的丹维尔(Danville),带不走的全部烧掉。戴维斯似乎不太相信北方军队会来得那么快,抱着侥幸心理给李发了封电报,说今晚就撤实在太匆忙了,很多东西根本来不及整理,能不能再拖一天?李收到电报,面无表情地把它撕成碎片,说道:“我以为我给了他足够的通知。”然后,他平静地给戴维斯回电:“今晚撤离绝对必要。”当晚11点,戴维斯和他的内阁成员坐火车离开里士满,并于第二天下午到达丹维尔。

4月2日晚,联邦军队进入彼得斯堡。林肯闻讯后,从城市点坐火车来到彼得斯堡。格兰特陪他在城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他还要率军向西追击李的部队。4月3日早晨8点15分,联邦“詹姆斯部队”(Army of the James)进入里士满。此时的里士满已是一片火海。原来,政府军队烧文件烧军用物资的火失去了控制,再加上,政府撤离后,暴徒控制了城市,开始打砸抢,火更没人管了。南方人就这样摧毁了自己的首都,那火势堪比亚特兰大和哥伦比亚。北方军队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灭火。第一批进入里士满的军队包括全部由黑人组成的第25集团军。

占领里士满的消息让林肯高兴得像个孩子,他说:“感谢上帝,我活着看到了这一刻。我好像做了四年的噩梦,现在,这个噩梦结束了。我想看里士满。”4月3日下午,他给战争部发了个电报:“现在已确定里士满在我们手中。我明天要去看看。”4月4日,林肯带着儿子泰德从城市点乘坐海军的“马尔文号”(Malvern)抵达里士满。他和泰德身边只有波特将军、10个海军战士、和一个随身保镖。历经浩劫之后的城市一片萧条,人们挤在窗口或站在路边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没人跟他们打招呼,世界出奇地安静。林肯来到南方的“白宫”,一座三层楼的漂亮官邸,坐到戴维斯的办公桌前。40个小时前,戴维斯刚刚离开这张桌子。林肯笑着说,我终于觉得我是整个美国的总统了。

当林肯再次走到街道上时,景象已大不相同。人们开始聚集他身边,黑人们喊着“上帝保佑你!”、“哈利路亚!”,欢呼着迎接他的到来。波特紧张地看着周围,担心有人会刺杀总统。但接下来,这场令人难忘的战争中最令人难忘的一幕出现了。一个黑人老奶奶抓住林肯的手说:“我知道我自由了,因为我看到了慈父亚伯拉罕而且摸到了他。”另一个黑人女子跪在林肯面前感谢他拯救了她们。林肯被深深地触动,他对她说:“不要给我下跪,这是不对的。你应该只向上帝下跪,感谢他让你获得自由。”

当总统终于安全地回到“马尔文号”时,波特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时,格兰特的电报到了,告诉总统谢里登正在追击李,并且已经俘虏了几千人,其中包括李的儿子柯蒂斯和尤厄尔将军。谢里登的报告说:“如果我们逼得够紧,李会投降的。”林肯回电:“谢里登将军说:‘如果逼得够紧,李会投降的’。那么,就逼紧一点吧。”

向西逃窜的李和他的“北弗吉尼亚部队”将面对什么样的结局?“内战”将怎样画上句号?请看下一个故事:我们都是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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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Responses to 美国的故事(155)- 里士满

  1. Garfield says:

    内战快结束了,不知道有没有 至比克斯比太太的信 的排期呀?

    • Blueberry says:

      本来没有,但你一说我觉得应该安排。下一个故事正好要讲双方的伤亡情况,加上这封信效果会更好。Good point!
      谢谢!

  2. Anonymous says:

    【如果我们认为美国的奴隶制是上帝的意志……,那么,现在他的意志是废除它,】辛亥革命成功,建立中华民国,是上帝的意志,然后让民国覆灭,当然也是上帝的意志。上帝真的一直很忙。为理解上帝意志,历史学家也很忙,哲学家也很忙,他们必须证明:“上帝的审判是公正无误的。”

    • Blueberry says:

      哈哈。在有上帝的国家,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在没上帝的国家,一切都是人民的意志。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咋解释不是解释?学者们不会失业滴。

    • Richard says:

      因爲人很難證明什麼是公正無誤的,所以上帝審判的日子一直還沒排上我們人的日程。

  3. 思念如燕 says:

    这几天国内的民众正在被《长津湖》感动的热泪盈眶,如有质疑,轻则删帖销号重则刑法伺候,剩下唯一的声音就是“英明决策”“感动泪目”“热血沸腾”,全然无视今天韩国和朝鲜民众的天壤之别。
    不知现在在林肯雕像都被推倒的当下,美国人是否有对内战正义性质疑的声音?下场又会如何?

    • happyyizhou says:

      我还没去看,盗版出了就快进看看

    • Blueberry says:

      如今美国是比较左的,以前南方一些将军和政治领袖的塑像被拆,好像李将军的像也被拆了几座,但没听说毁林肯的。内战本身的性质似乎没受质疑,废除奴隶制在任何时候任何党派都政治正确。当然,一些极左的观点和做法令人厌恶,希望能得到纠正。

  4. 思念如燕 says:

    “所有的人都害怕它(战争),所有的人都想避免它。(四年前)当我在这同一个平台上发表就职演说并致力于不以战争的方式拯救联邦时,叛乱者也在同一个城市中致力于不以战争的方式摧毁联邦,他们企图通过谈判使联邦解体以达到分裂的目的。双方都反对战争,但一个宁可发动战争(make war)也不想让联邦生存,另一个宁可接受战争(accept war)也不愿让联邦消亡。于是,战争来了。”

    这段话细细品味很有意思,为了“联邦”而发动一场空前的战争,消耗亿万财富,死伤百万民众,这真的是正义么?如果当年英国人也同样为了“英联邦”而不惜一切代价,而不是理智的妥协,那还有“美联邦”“国父们”什么事。

    至于奴隶制,我相信即便没有内战,随着时间的流逝,南方人也一样会废除它吧。

    • happyyizhou says:

      如果不维护统一,如今的北美可能跟南美一样了,至少南方没有工业化,会跟南美一样。美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强大,没有强大的美国参战,一战,二战的结果不知道会怎么样。

      • 思念如燕 says:

        如果真正理解了美国的建国精神,就不会有这种担忧,国父们的建国精神是不分南方北方的,每个州的国父都深深理解美国宪法的精神。只要有美国宪法的建国精神在,国家的强大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 Blueberry says:

          如果1861年当选的不是林肯,而是某个“民主党”人,比如布坎南,美国几乎肯定会分裂,当然,内战很可能不会发生。分裂后的美国有可能还会变成强国,但可能不会变成大国。强国需要效率,大国需要规模。历史不能假设,领袖们所有的决策都有历史后果。国父们如果认为小国寡民是最自由最幸福的存在,他们就不会建立联邦了。他们也许意识到一个强大的统一的联邦才能更好地保护自由。但子孙们的想法也许与祖先不同,每个时代都有自己对战争、自由、统一、分裂的理解,真的很难有定论呢。

          • 思念如燕 says:

            嗯,是啊,国父们肯定是希望建立联邦,但一定是以自由的方式,费城谈判的方式,而不是战争的方式,强迫的方式。如果要以战争的方式,他们应该觉得宁可不要这“联邦”,联邦的目的应该是更大的自由,而不是一颗强扭的瓜。华盛顿等了4年才开始在费城小心翼翼的讨论,而不是帅百战精兵攻城略地一统联邦。

  5. happyyizhou says:

    老师快更新吧,每隔几天来看一次

  6. 高老庄 says:

    前面说过格兰特获得中将军衔,这是当时的最高军衔,但这里又说波特是海军上将,上将可是高过中将的,不知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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